週末這天,是阿威離開北京的日子,迄今為止,他總共在這座城市待了一百八十三天。
這一百八十三天,完全超出了他的計劃,如果實在要找個原因,那隻能是因為小嘉了吧......
阿威在很多個城市落腳旅居過,有空氣裡帶腥味的海邊小城,有放眼望去沒有盡頭的大草原,也有高樓林立的繁華都市,但他唯獨最愛那處歲月靜好的水雲間,所以總有一天,他會再回到大理,揹著吉他延續自已的夢想。
年輕人的戀愛,一旦上頭,就容易只顧眼前,脫離現實,總想著走一步看一步,美其名曰活在當下,直到此刻,兩個人坐在去往機場的計程車上,方才意識到,其實他們的軌跡根本不朝同一個方向。
小嘉很喜歡阿威,於是可以為了他拒絕家裡安排的相親,但是她卻不可能跟隨阿威一起離開北京,去過那種不確定的生活;阿威也很喜歡小嘉,於是可以為了她久留此地,但是他卻不可能為了小嘉放棄夢想,去過那種確定的生活。
他們註定是要分道的。
車裡的二人,陷入良久的沉默,上次他們一起坐計程車去機場,還是為了去秦皇島旅行,這一次,是為了送別。
阿威本來不想讓小嘉送他的,但小嘉執意要送,許是為了和他多待一段時間,即便是沉默不語。
時間不會為了任何人放慢節奏,車子很快抵達首都機場,今天的北京是個陰天,些微暗沉,像是呼應著小嘉的心情。
送的人永遠要比走的人更難過些。
“我們還會再見嗎?”二人站在安檢口時,小嘉問道,眼中已是無法剋制地噙著淚水。
阿威輕撫她的頭頂,寬慰道:“傻瓜,為什麼不會呢?現在交通那麼方便,如果你想來大理找我,就隨時過來,要是我空閒了,也會過來看你的,開心一點,又不是永遠都見不到了。”
小嘉這才露出釋懷的笑,“知道了,你可要記得想我。”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展開這樣的對話了,但每次得到阿威肯定的回覆,還是會覺得開心一點。
最後,二人相擁著道別,阿威背上他的吉他,往安檢口走了,小嘉目送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淚水如決堤一般。
可是,下回是什麼時候?
******
下午,李商海處理完公事,從公司離開,他打算先前往山姆採購再回家,以便晚上給沈沁和兩個孩子做一頓晚餐。
他來到地下停車場,開鎖上車,正要發動汽車時,副駕的門被突然拉開了,緊接著一個修長的身影閃現到了車內。
李商海被嚇了一跳,定睛看去,很快便認出了副駕上的莫知音,他不禁蹙眉,問道:“你來做什麼?”
“你為什麼不回我的訊息?”莫知音盯著李商海的眼睛,冷冷地問,她討厭李商海這個處事態度,無論這段關係是終止還是繼續,她都覺得有必要說清楚。
李商海不耐煩地挪開視線,隨即抬手關閉了行車記錄儀。
“你真的不想再見我了嗎 ?”莫知音又問,語氣和神態始終倔強。
“以目前的形式來看,想不想見的還重要嗎?我老婆已經發現了我們的關係,難道我們不應該避嫌嗎?她去找你,你貿貿然向她承認了罪行,現在好了,她要和我離婚,你的供詞給了她最大的籌碼!”李商海越說越激動,最後在方向盤上狠狠地拍了一掌。
莫知音頓覺不可思議,被李商海的反應嚇到,又氣急反問:“那你的意思是,這些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是嗎?!是我害你離婚的是嗎?!”
李商海按了按鼻樑,有些疲於交流,“好了,知音,我不想和你爭吵,事已至此,我只想先顧全大局,我們的事,先放一放再說......”
看著曾經殷勤地給自已送花送香水,口口聲聲說自已就是他的“知音”的男人,現在彷彿判若兩人,莫知音覺得有些可笑,這麼看來,李商海和其他芸芸眾男人也沒有什麼兩樣。
自私、蠻橫、說翻臉就翻臉。
“你的意思我已經很清楚了,家庭大於一切嘛!我理解,那你就好好處理你的家務事。”莫知音話鋒一轉,“至於我們的事,也不用‘放一放’了,權當是露水情緣一場,該散就散,沒必要拖泥帶水。這樣,你最後支付我一筆五萬塊錢的分手費,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出現在你和你老婆的面前。”
李商海不可置信地側眸,微眯雙眼,“你,確定嗎?”
“那不然呢?”莫知音雙手抱在胸前,“我不喜歡糾纏,體面地結束對我們都好,一旦你們冰釋前嫌,只會更加容不得我的存在,那我不如識趣一點,見好就收。”她說著,伸出了五根白皙手指。
李商海不禁輕笑出聲,慢慢回道:“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我當然會滿足你,就當是我對你的補償。”
莫知音終是氣急反笑,點點頭道:“好,那我等你。”言畢,她晃了晃手機,扭頭開門跳下了車,她不想再和李商海多待一秒。
表面的冷靜只是為了掩飾內心的抓狂,多一秒都有可能上去掐他的脖子。
有時看清一個人,只需要短短几分鐘。
李商海盯著莫知音的背影看了幾秒,有些失望地晃了晃腦袋,心說女人果然都是一個樣,沒有錢擺不平的。
不過,沈沁除外。
幾分鐘後,莫知音的手機收到一筆轉賬,不多不少,正好五萬塊。
在錢這方面,李商海向來毫不含糊,買包買鞋買奢侈品,眼皮都不眨一下,如今就連這分手費,也是二話不說就轉了。以前他給自已花錢,是為了博美人一笑,而現在,卻是為了趕緊撇清關係,可笑,多麼可笑。
過去說得再好聽,一旦觸及他的利益,自已就變成了一塊被他隨意丟棄的抹布,所有的情誼和承諾拋之腦後,變得一文不值。
莫知音路過DQ的時候,破天荒地買了一個冰淇淋蛋筒,邊走邊吃,她不顧形象地大口啃噬,奶油沾在她的嘴周和臉上,最後混著淚水一起嚥進肚裡,又甜又鹹。
回顧這些年,她在這座都市沉浮,繞不開男人二字,當初她是因為一個男人來到這裡,結果被騙得人財兩空,跌落谷底後,再難恢復鬥志,很長一段時間,她都靠男人們給的錢過活,沒有愛,有錢也是好的。
李商海給了她心動的感覺,所以明知對方有家庭,她也不受控制地接近他,他們在一起度過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可到頭來,也不過是撈到了作為補償的五萬塊錢分手費而已。
以李商海的財力,五萬塊對他來說算得了什麼,她也不過是想借此驗證一下他的真心,但事實證明,她又一次用實際行動,證明了男人沒有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