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葉子上落著一層雪,精緻的冰凌尖銳地刺向天空,簌簌的寒風帶落一片靜謐。
沉默的雪從天國飛往大地,在半路上,被寒風吹斷,輕如羽毛的雪當然不會反抗,但雪花不在乎,被切割後的碎片仍然飄蕩在空中。
低低的詢問響起…衝突開始…最後是誰在森林裡留下幾具僵冷的屍體。
哈爾濱的冬季漫長而寒冷,大部分情況下,都被積雪籠罩著。馬迭爾賓館門口乞討的孩子衣服上落著一層厚厚的雪,做活的老人同樣沐浴在雪花中,縮在角落等待著廖廖無幾的客人,特務像禿鷲一樣尋找著可以撕扯的獵物。
在賓館門口的客人揮手驅趕開那個孩子的時候,車窗中的那個穿著黑色帽子和黑色大衣的男人眼角發紅,終於忍不住行動。
被他抓住按在牆上的小孩子如小狼崽一樣拼命掙扎著,眼中寫滿了敵意和警惕,在看到他從懷中抽出的一張鈔票時又愣了一下,趁著他不注意狠狠撞了他一下,在他倒落在地上的時候,搶走他手中的鈔票迅速地逃走。
白日的街上一片寂靜和靜穆,那個人站了起來,抖落身上的雪後裹緊大衣,一雙銳利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街上的行人,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點亮了菸草,在暗淡的冬日光線中閃出紅色的光芒,苦澀又香甜地抽了一口,然後迅速地整理好自已,不顧刮在臉上又澀又疼的風雪,夾緊衣服向前走去。
在下一個拐角處,特務發現了他,興奮又殘忍的捕食者開始行動,緊咬著他不放,最終堵住了他的路,等待他的將是嚴刑拷打和榨乾價值後的死亡。
痛辣和炙熱遍佈骨肉之間每個角落,電擊和鞭打使他的身體破舊而疼痛,被稀釋的意識恍惚之間已經找不到存在的感覺,藥劑的作用或許會將他催眠,但被折磨的生命仍在流失中頑強的苦苦掙扎。
恍惚之中,他覺得自已的靈魂彷彿飄到房頂,被吊在刑架上的那個人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他看著那個人被打,彷彿感受不到疼痛了。
雪夜沒有星星,抬頭是朦朧的柔光,冰涼的美讓人心生恍惚,雪花讓大地陷入波濤洶湧的沉睡,他抬頭,等待雪停後的烏特拉,俄語中的黎明。
如刀片一樣的雪花,臉上交橫著傷口和鮮血的人唇角有著一絲神秘的微笑,也許在他模糊的視線外,有一個淺綠色的春天。
子彈從後心穿過也許他沒感受到疼,只感受到了冷,因為他已經被凍僵了,快樂而頑皮的雪花,慢慢將他的身體變得麻木而冰冷,而他濺出的沸熱的血像寒冬中的紅梅,是在痛苦和信仰中開出的熾熱花朵,最後被冰冷的雪冷卻。
在哈爾濱的漫天大雪中,他是佇立在寒風中的松柏,無論生死,無論是站著還是倒下,都將成為永恆。
在冰凍的大地之上,他的靈魂浮到上空,飛往遙遠的天國。而越過時間和空間的距離,太陽從東方升起,曙光照在了大地上,肥沃的土地將充滿糧食和鮮花,天也漸漸亮了。
張憲臣
你看到了嗎
你的烏特拉
你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