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瑤拽著何立的青綠衣袖,小聲的嘟囔了一句父王怎麼不弄死你?

誰知道對方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反而俯身親了一下她的唇角,說,要死一起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這個人的用詞原本都是極有文采的,結果他和趙瑤相處久了也時不時地會說些死之類的話,其實他也挺好奇,趙瑤一個公主,怎麼用詞如此不忌。

趙瑤從來都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公主,年少的時候母妃不受寵被打入冷宮,她生存都是一個問題,像一個狼狽的貓崽子或者狼崽子一樣在廚房裡尋找著殘羹冷飯,還要提防著想要落井下石的小人的背後暗算,這實在是非常的困難。

於是她後來學會了發瘋,只要別人瘋不過她,她就不用用對方的邏輯和別人交流,那實在太過勞累,活著本就不易,還要遷就別人,說話也要用一些修飾的文藝詞語,她不樂意。

除了發瘋之外,趙瑤還學會了死纏爛打。

死纏爛打往往是一種不要臉的手段,不過要看把這手段用在什麼人身上,事實證明雖然趙瑤死纏爛打何立的時候對方沒有反應,但是其實他內心是動了心的,不然何立不會在聽說她定親之後就把她綁了過去。

事實上,與她訂親的人,雖然也是大臣之子,但是並不是特別受重視,不然趙構不會在女兒的定親物件死了之後卻無動於衷,實際他只是不想讓趙瑤與秦檜他總管有什麼,一是他身份低微,二是他內心其實忌憚著秦檜。

趙瑤不是什麼受寵的公主,但何立畢竟只是趙構下屬的下屬,雖然同樣都是走狗,但趙構還是覺得何立的地位卑賤,會讓皇家丟這個臉。

他忘記了何立原本是個直臣,是被他逼成這樣的來著。

趙瑤覺得秦檜和爹爹這兩人的關係實在是有意思,同流合汙卻又相互忌憚,心裡一邊懷著看好戲的慾望等著看他們搖搖欲墜的關係什麼時候破裂,一邊覺得自已因禍得福,看清了何總管對自已的心。

雖然她心裡也是有些擔心,萬一爹爹哪一天不高興了,直接把秦檜殺了,那何立也完犢子了,不過當她把她的擔憂給對方說的時候,何立卻刷的一下開啟摺扇,面帶笑意對她說及時行樂,而且秦檜和趙構他們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也不會主動撕破聯盟,因為還有個第三方金人。

說到金人趙瑤一下子就不開心了,因為他實在是討厭他們,他們野蠻又無理,十分不講禮貌,看向本朝婦女的眼神極其不友善,淫邪又露骨。

趙瑤內心隱隱覺得不安,按照爹爹這麼作死的做法,自已早晚得完蛋,想對何立說要不他們私奔,但是又拉不開臉,其實要是私奔能私奔到哪兒呢?先不說能不能出國的問題,能不能生存都是一個問題。

其實她內心還是想留下來看父王什麼時候引火自焚,自從母妃死了那天之後,趙瑤一直都在期待著那天,她希望父王能夠和母妃一樣,同樣死的慘烈一些,這樣才能對得起她的母妃。

可是她沒想到先死的會是何立,聽到這個訊息的那天趙瑤在縫一方手娟,手一抖,針扎破了手指,淺青色的布料上面繡著兩隻鴛鴦,她本來是打算送給對方做定情信物的。

看著一滴鮮血浸入布料之中,趙瑤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手卻不自覺的收縮。

後來不知過了多少年,秦檜死了,她等了那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這個王朝崩塌的時候。

開始秦檜死的時候,趙構是挺高興的,直到後來他發現金人趁虛而入,他嚇得想要逃跑,匆忙之中把皇位讓給自已兒子,或許是想起了趙瑤的母妃,因為她死的時候實在慘烈,而宮人卻說他臨死之前對他心心念念,一時之間竟真生出了幾分感情想要帶著趙瑤離開。

\"阿瑤跟我走吧,你要是留在這裡會被親人擄去的。\"

趙瑤含笑抬頭,看著那個她名義上的父親眼中的驚豔,心中覺得反胃又噁心,面上卻不動聲色,讓他先喝口水緩緩,然後起身去關閉房門。

\"父王記得嗎?母妃那個時候就是住在這間宮室。\"然後後來被火燒了,他也只是簡單修了一下就讓她繼續住。

\"據說被火燒過一次的木料,再次燒一次的話就不經燒了,當時母妃宮中還逃出來幾個工人,現在你猜你能不能逃出去?\"

趙構驚愕地發現了火光,她眼中的,和房間裡的,他想出門想侍衛,發現自已剛才毫不所覺喝下的茶水有問題。

\"當初你把我和母妃從冷宮接出來搬在這裡,我還可笑地幻想過幸福,可你只寵幸過她一次就再也沒來過,你把妻女當什麼了?工具?\"

趙瑤慢條斯理地點燃房間裡的物品。

\"父王,我聽說有妃子侍女為君王殉葬的傳統,公平起見,你也為我母妃殉一次葬吧。\"

於是火光再次熊熊燃燒,在橙色的火焰中,趙瑤好像看見了那個身上掛著鬆鬆垮垮青綠色衣衫的何立,從儀態端方的君子,到後來笑裡藏刀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