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太陽都已經升得老高,劉有根卻仍然賴在床上呼呼大睡。

忽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砰砰砰!”

聲音越來越響,似乎要把這扇破舊的木門給敲破似的。

劉有根被吵醒後十分不耐煩,嘴裡低聲咒罵一聲,翻個身打算繼續睡覺。

可那敲門聲並沒有停止,反而變得更加猛烈起來。

整個房間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劉有根一邊用那雙粗糙油膩的手撓著自已長滿汗毛的肥肚子,一邊慢悠悠地從那張又髒又硬、已經結成硬塊的床鋪上爬起來。

他甚至懶得整理一下身上皺巴巴的衣服,只是隨手拉扯了幾下勉強遮住身軀後,便晃晃悠悠地走過去開啟了房門。

站在門外的人有個鋥亮的禿頂,相貌奇醜無比,跟劉有根有七分相像,正是他的兄長劉有蛋。

“臭根子,老子敲了這麼久的門,咋不睡死你?快給我滾開!”

劉有蛋氣勢洶洶地吼道,接著用力一撞,直接將劉有根那肥碩身子撞開,大步走進屋裡。

“……”

劉有根一言不發,他那一頭亂蓬蓬的頭髮像雞窩一樣,遮住了大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此刻表情。

看見自家兄弟這幾棍子打不出半個屁的樣子,劉有蛋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也沒再發難。

他一屁股坐在屋內的包漿凳子上。

哪怕自已也不是什麼什麼乾淨的人,可這屋內的味道實在嗆人。

這裡面不僅有長久未曾通風的黴味,還有一股很濃烈的汗臭腳臭和尿騷味。

劉有蛋差點被燻得睜不開眼,但還是強忍著朝自家兄弟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地說道:

“根子,你想不想討個媳婦啊?”

“……”

劉有根好像對這個話題並不是特別感興趣,他將頭轉到旁邊的地上,目光呆滯,似乎正在發愣。

劉有蛋當然清楚自家兄弟的脾氣尿性,以前發生的某件事只有他知曉。

當年才滿舞勺之年的劉有根曾懇求他去設法引開鄰居家的大人。

自已則趁機悄悄潛入鄰居家中,差點就把那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孩給抱走了。

還是劉有蛋好奇他想做什麼,比鄰居那家人回來的快,因此及時阻止了他的行動,這才沒釀成大禍。

自此,劉有根的癖好被劉有蛋所得知,他只對幼童提得起格外慾望,還是剋制不住的那種。

後來似乎又發生了一些變故,父母不得不帶著他們離開故鄉,開始了長達數年顛沛流離、四處漂泊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長,某次路途中阿翁被過路的官吏抓走服徭役,此後便杳無音訊。

孃親只能獨自一人挑起家庭重擔,但由於過度勞累,僅僅過去一年就病倒離世了。

而這所有不幸之事降臨的時候,劉有蛋還只是剛剛束髮之年而已。

面對如此艱難困境,身為兄長的他既要扮演父親的角色賺錢養家,又要像母親一樣照顧不懂事的兄弟。

他們兩兄弟相依為命,就這樣一路歷經無數艱辛困苦,人到中年才在桃源村落腳安家。

而此刻的劉有蛋猥瑣地嘿嘿一笑,起身拍拍眼前這個邋遢中年男人的肩膀。

他用一種你絕對會感興趣的眼神不緊不慢地吐出了一段話:

“有家人要發賣小閨女,說可以給人當童養媳……咋樣,感興趣不?”

聽到“童養媳”三個字的劉有根轉過頭,埋藏在打結頭髮底下的那眯縫眼猛地爆發出精光,眼神中滿是垂涎和慾望。

中年男人醜陋的臉在黑暗中抬起,黑厚油膩的嘴咧出一個有些猙獰的笑。

只餘下粗啞的聲音流出。

“……哥,我要。”

……

時已立秋,天氣白日的炎熱到了夜晚總會消失無蹤。

距離江霖楚離家已過五日有餘。

不知是不是因為相比於上一次來說,這次他離家的時間更長一些還是什麼。

時芸枂內心的不安愈發強烈了起來,這幾日都總是寢不安席。

正在收拾攤子準備回家的少女突然心頭一震,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湧上心頭。

而上一次出現這種強烈的預感,還是江林楚想要對她動手的時候。

對於自已的直覺,時芸枂向來深信不疑。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牽著孩子的手。

江寒曦一隻手拉著自家阿孃,另一隻手提著裝滿小灰灰的竹籃。

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道,她抬起頭,看著時芸枂那張略顯嚴肅和緊張的臉。

幼童似乎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只能用充滿疑惑的聲音輕聲呢喃:

\"......阿孃?\"

這時,時芸枂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已剛才太過用力了。

她心疼地朝著江寒曦被捏紅的小手撅起唇輕輕吹氣,滿懷歉意地柔聲說道:

\"花兒,阿孃剛剛把你捏疼了吧?\"

“呼呼痛痛飛~”

江寒曦的被這陣微風吹拂得有些癢癢的,她忍不住縮了縮小手,咯咯咯地笑出了聲。

看著孩子重新展露出輕鬆愉悅的神情,時芸枂心中的一塊大石頭這才稍稍落下來一些。

她默默地將臉龐轉向江寒曦無法看到的方向,臉色變得異常凝重。

原本應該直接回家的路,卻被時芸枂有意多繞了幾圈。

最後她們抵達的目的地是陳婆子的家。

“陳師,我們母女倆又來叨擾您老人家了。”

時芸枂輕聲說道。

“阿婆!我來看望您啦!”

江寒曦緊隨其後興奮地喊道。

此時此刻,因為這幾日沒有時芸枂幫忙的陳婆子正獨自一人吃力地揉捏著自已那已經變得十分僵硬的腰部,試圖緩解疲勞感。

突然間她聽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稚嫩嗓音。

陳婆子慢慢地轉過身來,佈滿皺紋但又無比慈祥的臉上立刻洋溢起燦爛欣喜的笑。

“哎呀呀,芸枂,乖花兒,你們可算來了!”

“快快快,進屋來吧,外面風大。”

陳婆子熱情地招呼著。

但時芸枂並沒有像上次一樣在這裡逗留很長時間。

她只是把江寒曦放心地託付給陳婆子照顧。

儘管內心充滿不捨,但時芸枂還是忍痛不去直視幼童那雙滿含淚水委屈的黑色大眼。

離開後,心事重重的少女在路上輕輕地撫摸著自已身側腰帶深處綁著的好幾袋藥粉。

這些藥粉被包裹得嚴嚴實實,但仍然散發著淡淡的刺鼻氣味。

它們是時芸枂根據醫書上自已私下調製的好幾種極其強烈的毒藥,毒性之強足以致命。

這種毒粉一旦使用,不僅會對敵人造成巨大傷害,甚至連使用者自身也可能受到影響,陷入敵我兩傷的局面。

所以除非萬不得已,少女絕不會輕易動用這些藥粉……

……

而與此同時。

在時芸枂江霖楚的家中。

五員身著黑色夜行衣、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正忙碌地穿梭於各個房間之間。

裡裡外外地好似在翻找著某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