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倒流至一個時辰之前。

江霖楚接過衣物與銀兩向曹掌櫃道謝後準備啟程離去。

但就在他轉身的瞬間,店內的有個小工突然用力地往他身上一撞,將一塊木製令牌塞進了他懷中。

小工再三道歉後江霖楚表示沒事,正握著那木牌準備拿到眼前細看時,忽地察覺到曹掌櫃不斷向自已眨眼示意著什麼。

江霖楚並未多言詢問,只是微微頷首表示明白然後轉身離去。

令人費解的是,當他踏出門口時依然能感受到似乎還是有幾雙眼睛正緊盯著自已不放。

儘管心中對曹文若產生了一絲疑慮,但江霖楚還是強行壓抑住情緒,迅速混入人群之中。

並閃身鑽進附近一條幽暗深邃的小巷裡更換起那身新衣服來。

江霖楚在翻找原身記憶後,心中已然明瞭。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緊閉雙眼,一分鐘的時間裡,呼吸逐漸平穩,心境愈發寧靜。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時,身上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稍作思考之後,還特意在街邊小攤購買了一些用於修剪眉毛的絲線。

江霖楚仔細地將自已雜亂無章的鬍鬚和眉毛修整得整整齊齊,接著梳理好頭髮並戴上一頂寬大的斗笠,這才邁步朝著賭坊方向前進。

曾經少年感十足的他,如今神態卻變得很是成熟。

眉宇間多了幾分沉穩和堅毅,眼神中透露出歷經歲月沉澱的深邃。

衣著打扮也不再是過去的窮酸模樣,而是多了份內斂。

只有仔細端詳他的面容時,才從嘴角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微笑,以及那熟悉的眼神中,辨認出這就是江霖楚本人。

……

這家賭坊位於市中心位置且建築風格極其奢華浮誇,面對眼前情景江霖楚不禁心生困惑:

難道這個時代的朝廷對此毫不管束嗎?

畢竟據他前世所閱讀過的文獻資料記載來看,許多朝代雖然允許開設賭坊但管理相當嚴格;

其中一部分甚至直接由官方經營運作。

在賭坊門口,原本應是迎賓的侍從靜靜地站在一旁,目光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進出的客人。

當江霖楚緩緩走來時,侍從並未立即上前接待,而是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

江霖楚心中一緊,他本以為自已的偽裝天衣無縫,卻不曾想到在這關鍵時刻露出了馬腳。

他暗自慶幸自已之前的謹慎,否則一旦被揭穿,後果不堪設想。

侍從開口詢問道:

“閣下有身份牌嗎?”

江霖楚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似乎並沒有帶任何身份牌。

但又想到了什麼,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希望。

那曹文若讓人給自已的木牌不會就是這個吧?

江霖楚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塊重新收好的木牌,遞給了他。

侍從接過木牌,仔細地端詳了一番,然後遞給了江霖楚。

江霖楚接過木牌,心中鬆了一口氣。

雖然侍從的態度並沒有變得特別熱切,但至少他沒有再追問下去。

當江霖楚正打算踏入那扇賭坊的大門時,另外一名守候在旁的侍從卻忽然伸出了手,像無形屏障般將他阻在了門檻外。

他心中一驚,停下了腳步,疑惑地望向侍從。

那侍從面無表情地說道:

“來的客人不能佩戴斗笠斗篷,還請閣下配合我們的規定。”

他的聲音冷漠而堅定,不容置疑。

江霖楚心中雖然有些不滿,但他知道自已必須遵守當地的規矩。

於是輕輕地摘下了斗笠和斗篷,將它們掛在脖子上,露出了明亮的雙眼。

看到江霖楚的配合,侍從面色不改,微微彎腰,側身向江霖楚做出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江霖楚點了點頭,朝他笑了笑,邁開步伐,踏入了那扇充滿誘惑刺激的賭坊大門。

江霖楚抬腳跟隨著侍從走進了賭坊內。

剛一踏入門內,便被裡面傳來的喧鬧聲震得耳朵嗡嗡作響。

周圍的氣氛很是狂熱,他隨意地四處觀察。

居然真的發現了不對勁。

在這內場,每十步牆角便有一爐香薰在燃燒著,空氣中都有股淡淡的香味。

吸了幾口後江霖楚面色一變,便有之前玉符和嗅覺雙重警示的那一幕的發生。

侍從看他半天沒有動彈,便溫聲問道:

“閣下想玩些什麼呢?”

江霖楚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自已必須儘快融入這個環境,否則一旦露出破綻,後果將不堪設想。

於是強裝鎮定地回答道:

“哦,我先看看吧。”

說著便開始四處張望,試圖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落腳。

那隨從也沒說什麼,卻也沒有離開,依舊不遠不近的跟隨著。

江霖楚頭皮一緊,明白自已今天不上賭桌可能沒辦法一探究竟。

隨即目光被內場一處格外熱鬧的房間吸引。

那裡人頭湧動,猶如潮水般洶湧。

賭徒們圍繞著某個中心,形成了層層疊疊的圈子,時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喝彩聲,時而又傳來低沉的嘆息和失望的低語。

懷著好奇心,他緩緩走近那間房間。

在人群的縫隙中,江霖楚瞥見了兩個賭徒正緊張地撐著一張桌子上。

兩人眼神專注而熾熱,彷彿所有的心血都凝聚在那桌上的一個瓦罐之上。

視線移向他們手邊,只見那裡堆積著一堆應該是砝碼的鐵塊。

雖然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卻彷彿承載著無數的期待與焦慮。

隨著時間的流逝,中間的侍從終於揭開了瓦罐。

有幾顆骨質骰子靜靜地躺在底版上,可就只是這樣,那侍從右手邊的賭徒目光忽地變得呆滯。

他涕淚四流地跪倒在地,懊惱地扯著自已的頭髮,口中還不停地喃喃自語著:

“完了……都完了……”

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絕望,都是對殘酷現實的控訴。

而另一邊的賭徒則彷彿陷入狂喜,蓬頭散發不停地跺著腳,鞋都掉了一隻。

眼神中還閃爍著瘋狂的光芒,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老子發啦!哈哈哈哈!”

那種癲狂的模樣,讓江霖楚想起了曾經讀過的“范進中舉”那篇課文中的情節。

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達到了沸點,賭徒們的歡呼聲、喝彩聲、惋惜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詭異的畫面。

……

江霖楚靜立在人群的最外圈一旁,目睹著這一切,心中不禁泛起一股淡淡的恐懼。

為那些深陷其中的賭徒感到深深的惋惜與悲哀。

他們或許曾辛勤勞作,積攢了數年的財富,然而此刻卻可能因為一念之間瞬間化為烏有。

賭博殘酷在於,它不僅可能吞噬掉人們的積蓄,更有可能讓人一夜之間暴富。

正是這種極端的不確定性,如同惡魔的誘惑,讓那些賭徒即使面臨頭破血流、家破人亡的風險,也仍忍不住踏入這場瘋狂的遊戲。

江霖楚望著那個已經腿軟到站不起身,最終被兩個打手拖走的賭徒,心中五味雜陳。

雖然同情這些人的遭遇,卻無法理解他們的選擇。

賭徒狂潮下,多少家庭淚流滿面,難道家人的哀歌便可輕描淡寫?

江霖楚更加堅定了要搞垮這個賭坊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