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氣散盡,秋雨將臨,已至八月。

轉眼太子妃的臨盆之期逼近,章菡之日日去父親跟前詢問太子妃的脈象:一切正常,愈發讓她覺得這便是最大的異常。

以秦景行的城府謀算,不會沒有動靜,看來唯有先發制人。

‘‘鳳薇,我問你,這全都城最愛張羅京城貴女婚事的是誰家夫人?’’

‘‘回大小姐,自然是興安伯爵府的魏大娘子,上個月她還去了沈家相看芷嫣小姐呢。’’

鳳薇有些疑惑,開口回道。

‘‘是嘛?豈不正合我意,給芷嫣遞上拜帖,明兒去趟芷嫣那裡。’’

章菡之心生一計,微微展顏,長長舒了一口氣。

翌日卯時正刻,雨過天晴,天際露出了魚肚白,彷彿昨夜的雨未曾光臨,只有庭院中的池塘被些許樹葉侵染,留下了風雨的痕跡。

立秋後的天,已有絲絲涼意,鳳薇給章菡之加了件淺紫雲紋的雲母扣披風。

二人用完早飯便早早出了門,前往章家的路上特地去排了蜜酥局的點心,是沈芷嫣愛吃的櫻桃酥和桂花牛乳酪子。

馬車徐行穿過兩條街巷後,停在沈府角門。

章菡之自知不易張揚,如今芷嫣的母親並不喜二人過多往來,她是個懂進退的人,芷嫣的貼身婢女採蓮帶著章菡之二人進了沈芷嫣的閨房中。

‘‘菡之,你怎有空來找我了,上次太子府一別,你不是說近來有的要忙嗎?算上日子,我們也好久沒見了’’

‘‘對了,太子妃表姐還託我感謝你,讓我好好待你,說此人可堪大用呢,你說,她要是知道你是章太醫家的嫡女作何反應呢?’’

章菡之莞爾一笑,帶著寵溺的看向沈芷嫣:‘‘你啊,還是如此的天真活潑’’

‘‘吶,這是你喜歡的蜜酥局的點心,快吃吧,吃完有個重要的任務要交與你。’’

‘‘又有任務了?這次你又要扮做什麼?’’沈芷嫣饒有興趣的嗔笑。

‘‘是你,不是我,這次需要你唱出戲。’’

‘‘興安伯爵府家的魏大娘子,你可熟悉?’’

‘‘上月她還來我們家說親呢,說我們沈家大姐姐是閨秀的典範,要給她相看曹國公府的公子呢,還約了這兩天要在城外的跑馬場上錘丸。’’

章菡之想著無巧不成書,正想著如何製造機會呢。

‘‘好好好,到時你一道去,想來自有貴女在你面前奚落我,她們可不會錯過我和秦世子這樁八卦,屆時,你就不經意的提起我已有婚配,許的是都城裴家,整個章府上下正預備我的婚事。’’

‘‘好芷嫣,好妹妹,你千萬記住了哈,別演砸了,事成後我請你去醉春風吃酒。’’

沈芷嫣拍著胸脯保證後,又後知後覺八卦起來:

‘‘什麼???章菡之,你有婚配了?我怎不知你有婚配了???’’

‘‘你照做就是了,以後我慢慢和你細說,如今事態緊急,顧不上許多了。’’

說完章菡之摸了摸沈芷嫣的腦袋。

離開沈府後,章菡之不忘去醉春風外帶一份魚甫和白玉芡實羹回府,祖母和母親都好這口。

說起來,章菡之並非有原主對祖母、母親的骨肉深情,但她在這個時代唯一能依靠的家人只有他們。

章府席間,老太太坐於主位,主母秋氏居於左側,右側則是嫡長女菡之,小少爺章之聿和章菀之緊挨其後,姨娘姐稱身體不適歇下了,實則是怕老太太不喜,擾了興致,而主君章苓今晚在太醫院當值。

‘‘我們章家人丁並不旺盛,卻也是家大業大的,大房在淮州管著酒莊和藥材香料貿易。

咱們二房掌著太醫院和這都城的藥監局,這偌大的章家,裡外都需得有章法,各司其職,莫要存了不該有的心思,毀了這百年的基業。’’

章菡之聽得雲裡霧裡,但老太太發話了,自有說法的。

別看老太太已年過六旬,但拘在那福壽苑中便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已近亥時,終是等到了章苓回府,章菡之半道上截了父親,二人在迴廊上低聲耳語,只見章家老爺擺手‘‘不妥不妥’’。

在章菡之再三打包票之下,章苓總算是應下了。

九月九,本是重陽佳節,都城裡一片祥和氣氛,而太子府也‘‘熱鬧’’起來。

裡外都傳太子妃早產了,太醫院連章苓在內一干人等齊齊侯在太子府,章苓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而太子府外的聽雨樓,章菡之正襟危坐,神色淡淡的喝著密雲龍團茶。

‘‘大小姐,成了’’不過三盞茶的功夫,黃芪進來通傳。

‘‘走,帶我一道去太子府見太子妃。’’

章菡之拉著鳳薇興沖沖地上了馬車。

太子別院,太子妃在掌事嬤嬤的攙扶下坐於正堂,堂下跪著一名頭髮凌亂,滿身是血的婢女。

‘‘太子妃殿下安’’

‘‘你不是上次那個??芷嫣帶來的……’’

‘‘太子妃殿下,小女實為章太醫之女菡之,請恕民女隱瞞真實身份,民女有罪,見那日父親歸家心事重重,想替父排憂解難,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那今日之事,又是你得主意?你是如何想到這招引蛇出洞的?’’

太子妃莞爾一笑,等待章菡之的回話。

‘‘那日小女替殿下解了噩夢困擾後,始終覺得心有疑惑。殿下,您想,我若是那主事之人,定不會只用這招,一是這招做不到十足的成算,只能嚇嚇您,您貴為太子妃並非那尋常婦人,且太子妃已育有一女,不會因為受了點驚嚇便落了胎。’’

‘‘那麼,我若想萬無一失,還得需要在您的湯藥裡動手腳,且不能讓人發現,那人只能長期少量多次的下慢性藥

於是,上次您脈象不穩,我便提醒父親要換藥方,且要盯住了湯藥,讓師兄親自熬煎並注意您的吃食。’’

因此,這一個多月來,您一直胎像穩固。

‘‘是啊,自從章太醫親自照看我的方子,便覺心中安穩許多,身子也越來越順暢了。’’太子妃面若桃花似的笑容,想是發自內心的並非面上客套。

‘‘這樣一來,潛藏在這府裡之人便越來越焦急,他們越急,我們就越要給他們創造機會嘛不是’’

‘‘所以,師妹,你就讓父親假意成太子妃早產,造成事態緊急的假象?’’站在一旁的顧文斕等不及了問道。

‘‘是,太子妃早產,這府裡就亂起來,一亂便給了他們可乘之機,抓住了這漏網之魚。’’

‘‘是呢,沈小姐神機妙算,這婢女原是江才人身邊的梳頭女使,江才人說她會梳最時興的式樣,特別派來給太子妃。’’

菊青不慌不忙的回話,卻有掌事姑姑的風範。

‘‘江才人?您是說江才人唆使的她去謀害太子妃腹中胎兒?’’章菡之一怔,可轉念一想有些意外卻又在意料之中。

原是想放出謠言,用自己的婚事混淆視聽,好讓那秦世子放鬆警惕。

可早該想到的,那秦世子就像只滑不溜秋的泥鰍,總是能輕易地將自己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