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小年夜,各家各戶忙著祭灶神。
章家也是如此,一大家子人圍坐在一起剪窗花,章菡之並非是手巧的型別,剪了個四不像出來。
今年章府可算是熱鬧了,舅舅一家早早來了都城,就連師兄顧文斕也是要在章家過年的。
顧文斕原是蜀地藥王谷的後人,因章苓早年外出雲遊結識了藥王谷谷主,顧文斕便是谷主在山下撿來的孤兒收為了義子養著,後來谷主執意讓他出谷歷練才跟著來了章府,章苓想著蜀地遙遠,便留他在家裡過年。
章菡之得知也是極為高興的,師兄待她如家人一般好,過年就該一家人熱熱鬧鬧才是。
酉時正刻,一家人聚在飯桌前。
老太太首先發話:“來年這章家的頭等大事便是菡姐兒的婚配和聿哥兒的科舉,秋氏你要上上心吶;另外,菡姐兒如今將家中產業打理的極為周到,大家也都看在眼裡,來年這裡裡外外的大事,我也好放手交予她去做了,讓我這老婆子能安享晚年了。好了,用飯吧。’’
眾人聽完席間一番話,各懷心思。
章菡之對祖母的誇讚自然是開心的,也方便她之後也能大刀闊斧的去整改這裡裡外外的規矩。
顧文斕也替師妹高興,師妹能放下心結,接手這家裡的產業還做得極好,他一直知曉師妹是很聰慧的,可他聽到老太太提到師妹的婚事內心也不由得怔了一下。
章菀之內心有些在意祖母總是忽略她,在她心裡這家中的所有人似乎都忽略她的存在,大姐姐是嫡長女,深得所有人的喜愛,不論是如今坐在飯桌上的舅舅一家,還是從小跟著父親的師兄都圍著她轉,甚至就連一母所出的親弟弟之聿,對大姐也比對她還親近些,總是在她面前提大姐姐人品端方。
是啊,她也不知道自已在這家中應該如何,可近日大姐姐好似有些變了,總跟她說些奇怪的話,讓她尋找自我。
這頓飯吃的有些漫長,用完飯後,章菡之拉著澄表哥和柔表妹在園中散步。
‘‘表哥,你現在就去信給淮州綢莊上,讓他們加緊趕工生產香雲紗,最要緊的是質量一定要上乘,殘次品直接銷燬掉,不要流出市面,以防有人仿造,莊子上的人身契都在咱們秋家吧?’’章菡之踱步著思考著章程。
秋澄聽後立馬說道:‘‘妹妹放心,打上次你說了要在都城開分號開啟銷路的時候,我便留了個心眼。’’
章菡之知道這個表哥是有點真本事的,偌大的家業他已上手打理的井井有條了,隨即看向表妹秋柔。
‘‘柔表妹也已有十七了吧,表哥在你這麼大時都已接手家中產業了,你是女子對衣裳料子定比男子有感知,以後出貨的質量把控,和都城分號的對接就由表妹來做吧,也給你安排點事情做,表哥你意下如何?’’
章菡之知道憑一已之力在這個時代並不能顛覆固有的男尊女卑思想,但她想先從影響身邊的女性,讓她們能夠找到自身價值。
‘‘我能行嗎?表姐’’秋柔有些不自信的疑惑神情看著章菡之和秋澄。
秋澄看著自家妹妹和表妹,心中也有了決定:‘‘我看行,你菡表姐能做的如此好,只是讓你盯著料子出貨,有什麼不行的,你先試試唄,不是還有我在嘛。’’
秋柔點頭應下,章菡之知曉這個表妹並不是膽小怯弱的,只是缺乏歷練。
如此一來,她便可放心去做營銷炒作,好讓這香雲紗一經上市就引起轟動。
接連幾日,鼎鼎香的年夜飯預定和外送套餐都有好些人預定,但與之同時,醉春風也推出了年夜飯套餐,她那裡的規格不亞於滿漢全席,都是最貴的食材,恐怕也只有貴族皇戚能消費的起吧,章菡之知道自已虞美人一直有在派人盯著他們鼎鼎香的動靜。
要不怎麼一有風吹草動,她那裡就能立馬回應。還是得讓胡管事小心提防著。
不曾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
還有兩日便是除夕夜,本以為能安安穩穩預備著過年呢,胡管事差人急急忙忙的跑到章府門口,說是有人聚在鼎鼎香門口鬧事,讓大小姐趕緊過去瞧瞧。
章菡之一聽,眉頭緊皺,她就知道已經平順了好些日子,還感嘆自已運氣太好了些呢。
顧文斕和澄表哥也聽聞了此事,怕鬧事之人不懷好意恐會傷著章菡之,便跟著一同去了。
三人火急火燎的下了馬車,只見一夥人坐在鼎鼎香門口撒潑打滾,嚷嚷著自家兒子吃了鼎鼎香的肉回家是上吐下瀉,第二天就變成這痴傻的模樣了。
章菡之聽了這番言論便知道,這幾人是專門衝著她來的。
周圍已經是擠滿了瞧熱鬧不嫌事大的百姓們,章菡之腦子裡迅速決斷,沉靜泰然,神色淡淡道:
‘‘第一,你說你兒子是在我們鼎鼎香用飯後才得了這痴傻的毛病,我們店裡的每筆交易在顧客結賬時都會出具票據,那麼請問你的票據在哪?空口無憑,票據上可寫的清清楚楚是何時何地在我們店裡花了多少銀子。’’
章菡之走進那婦人的身旁,見那婦人倒在地上胡攪蠻纏,她便用一種盛氣凌人的姿態低頭看著她,眉眼冷了幾分。
那婦人扯著嗓門帶著哭腔大喊:‘‘什麼票據,飯都吃了幾日了,誰還留著票據不成,你們店做了虧心事用了壞掉的肉,讓我兒吃傻了腦子,我兒本來明年要參加科舉的,你這小姑娘好狠的心,一個姑娘家不在家中安分守已,跑出來拋頭露面做生意,你存了什麼心?’’
婦人拿不出所謂的票據便心虛的東扯西扯,又拿她是個姑娘的身份說事,企圖轉移圍觀群眾的注意力。
章菡之自然不能隨了她的意,她戲謔地笑了笑,眉眼間皆是冰冷的寒意。
‘‘好,你既說票據沒了,那麼我問你,你兒子是與何人在此用飯的?想必諸位也都知道,這快到年節了,我鼎鼎香並未接待一人份的散客,售賣的可都是團餐和年夜飯,你兒與何人一道用的飯,怎他們吃了沒來我這要個說法?’’
章菡之見那婦人眼珠子轉動的飛快,在想著怎麼狡辯,便又冷冷的開口:‘‘我猜你又要說,你兒子如今痴傻了,說不出與何人用的飯,那好,你也不必找了,我這有現成的郎中,快讓他給你兒瞧瞧。’’章菡之轉身看下師兄顧文斕,幸虧師兄跟她一道來了。
‘‘想必諸位中有些人也認識這位郎中,他乃是都城惠民局的坐堂郎中,醫術了得,不妨讓他瞧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章菡之話音剛落,人群中便有人認出顧文斕,喊道:‘‘顧郎中,我認得的,瞧好了我老母親的癔症。’’
顧文斕向眾人擺了擺手,隨即瞧著地上躺著的‘‘痴傻’’男子,他一搭脈便已知曉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