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為什麼安德烈你一個整容醫生，交往的都是法醫？

（七）

“各位沒覺得梁冰冰女士的身份存在一定的不合理性，嗎？”華盛頓國家犯罪實驗室的骨科專家艾什莉·伯尼天賦異稟，思維方式和常人不同，在案件裡一直有種不合時宜的專注，所以她總是會在一些看似離題萬里的地方，發現案件的蹊蹺之處。

“沒什麼奇怪啊，梁冰冰女士這是頭胎，之前並沒有生育記錄，身體上也沒有生產痕跡。”安德烈在電子檔案裡把梁冰冰當初為了參加今天酒會而投遞給的米希爾的基本資料，迅速瀏覽了一遍，表示沒發現問題！

“在官方檔案裡面，她不是有一對雙胞胎嗎？”

“法律層面上確實有一對兒雙胞胎，是代孕生產，而且，資料上的記載很明確，當初她和前夫在加拿大冷凍受精卵代孕，在代孕妊娠八個月的時候突然提出放棄。”伯尼的影像環境裡，傳來了沒有出畫，但是一直在輔助翻找背景資料的，她的同事安吉拉的聲音：“為此，她的行為在華語世界還曾經引發一場針對她行為的生育討論。安吉拉是國家犯罪實驗室的人像還原專家，同時又是位電腦高手，不管是復原死者的頭骨原貌，還是復原死者被損壞，藏匿的網路資訊，她都是國家級的水準。

“放棄妊娠還是放棄孩子撫養權？”米希爾聽見這話，語氣裡透露出緊張！

“她單方面放棄所有，包括妊娠過程和之後的撫養權。”作為兩個孩子的母親，安吉拉的聲音透露出一種痛恨。

“八個月放棄妊娠？代孕母親不僅僅不能收到該有的報酬，還要承擔生育和墮胎的風險。”

“後來呢？”

“她甚至沒有支付後續費用，還是她前夫支付了生育費用，向領養系統申請認領了兩個孩子的監護權。”此言一出，畫面內外幾十個人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米希爾夫人，隱瞞了這麼多資訊的她，是怎麼進入你的慈善計劃的？”紐約罪案痕跡鑑定中心法醫官唐克特推了推眼鏡，抱著膀子問了一句！

“聯邦移民署的移民官和我派出去的稽核律師，進行了三輪法律法規上的篩選，甚至當面進行過採訪問詢，他們給我看過她的問詢影片以及全方位的資料。”

“遞交給你的資料裡，肯定沒有她放棄妊娠和其他對她不利的資訊？”

米希爾的回答是沉默。而沉默，就是一種無聲的承認。

”請通知華盛頓的費奇警官和安德魯斯檢察官，將這件案子從簡單的刑事案件，新增一個司法瀆職的行政複議。“沉思一會兒，米希爾下頜骨明顯的僵硬了起來：“我要起訴向我提供虛假資料的那幾位律師。”

“我打斷一下，”伯尼博士沉默這麼久，不知道她這段時間裡的思維又在哪條線路上，突然出聲說明又發現了新線索：“按照你們提供的資料，這個死者的骨齡和現實裡的那位梁冰冰小姐的經歷完全不匹配。”

“骨頭姐’的稱號實至名歸，伯尼對於骨頭的研究如此嫻熟，就在這一會兒功夫，她又從化驗結果裡提出一條她擅長的問題。

“透過安吉拉的資料搜尋，梁冰冰小姐的出生地和生活範圍固定，雖然這幾年在本地生活，可骨質裡必然有在出生地多年生活所留下的同位素和殘留物沉澱，你們這具提供的資料裡，這具屍體里根本找不到該有這種沉澱的痕跡；按照我國的各種新聞匯總可以得出梁小姐私生活其實很混亂，多次被懷疑濫用藥物甚至違禁藥品，加上她真實年齡，總結下來，她的骨齡完全不可能還如同死者這樣年輕，也不可能這麼幹淨。”

“換而言之，按照梁冰冰小姐的人生軌跡和生活習慣分析，她應該有嚴重的骨密度損傷，而這位死者，骨齡和骨密度，匹配的是一個完全沒有被汙染的剛剛成年個體，換而言之，死者骨質過於乾淨，就像一個，嗯，怎麼形容呢？……”

“是一個還沒被現實生活環境汙染的，新生命？！”露西陸想到此，眼睛瞪得溜圓！

“死者有可能並不是梁冰冰小姐本人，而是一個各種身體資料和她一致的，新生體。”在露西之後，言辭嚴謹的伯尼終於想到了如何形容這件事的貼切用語。

“等等，米希爾夫人。”華盛頓犯罪痕跡實驗室的人類痕跡學碩士安吉拉突然闖入通訊範圍，把手裡的資訊投射到中央螢幕上：“趁著你們說話的時間，我範圍搜尋了一遍梁冰冰小姐的撫養情況，發現全國範圍內這五年時間裡，有起碼四起這個名字的棄養和放棄撫養權的案件，而且，還有更多的類似的私下協議用的是梁冰冰這個名字。”

“梁冰冰現在是專職給人生孩子？”圍在手術檯周圍的人們都一臉錯愕，把視線集中在那個沒有了生命體徵的女人身上。

“大家注意這個，”安吉拉把一份驗屍證明投屏：“去年，還有一位梁冰冰女士，因為產後大出血在巴爾的摩過世。家屬現在還在和醫院就事件定性是不可抗力意外事故還是主觀醫療失誤走法律流程！”

眾人望著證明上面那張死者相片，對比身邊這個身體，都不由得背後冒起一股涼氣。

“這兩個死者都經歷過系統的整形，照片上這位目測提升了鼻樑，縮減了下頜骨，把面部輪廓整體變得立體了。而我們這位，”門捷列夫的手很輕柔的在手術檯的屍體幾個慣常的整容部位上摸索：“厲害啊，這位提升了鎖骨和肩胛骨，把溜肩提升成了直角肩。切除了末端肋骨，所以顯得腰部更加細……整體而言，為了凸顯自己的少女感，這位梁小姐，對自己身體下了狠功夫。”

“每一次的整容改變外貌，都是為了迎合每年和顧客簽訂代孕生子合同的外貌要求做鋪墊。但是她這種追求瘦弱美的體態，和妊娠期需要的母體營養儲備，是本質上衝突的。而每次生育給母體的危害，加上過度整容的傷害，正常人身體都很難短時間內復原，何況她這種過度控制體型的狀態。”安德烈揉著太陽穴，對滿屋子的專家說出了自己的判斷：“但是安吉拉總結出來的那些資料表明，梁小姐的懷孕和整容頻率很固定，大約每年一次，這樣頻繁的手術，讓我有了一個很不好的推測——這具身體，只是梁冰冰小姐的一個分身。我們甚至可以合理懷疑，這個分身，他們只准備用到生育完成以後。畢竟她這身體狀況，很難撐過自然生產！”

此言一出，在場和不在場的業界翹楚同時吸了一口涼氣。

“資料匯總提示我們，梁冰冰不止一個，這是一個有計劃有組織的利用克隆體大型生育販賣胎兒的人口販賣組織？而她們的職責就是每年不間斷的懷孕生產，甚至有讓母體死亡然後出售嬰兒的，可能性？”

“是的，正常孕婦不可能在懷孕和整容這兩種大規模手術交替進行的情況下保證妊娠質量。而且我們如今能夠看見的，是有正規渠道和流程記錄的常規資訊，如果她們走能夠繞過正規記錄的隱秘市場，面對追求利潤的商業本質，犧牲母體只怕是最經濟划算的選擇！”

“這個結論就現有資料方面，我可以確定。但是骨質檢測和所有的外部判斷都只能作為側面證據，而最直接的手段是，檢查她的基因序列。克隆體的生殖方式註定他們想要達成原生基因的質量，必須經歷人工的基因序列調整。而基因序列是否經歷人工排列，不是我們這個層面的技術能夠鑑定的。”國家犯罪鑑定實驗室已經透過伯尼的言語，直截了當地挑明官方的立場。

“現在能夠在短時間內檢測出基因序列結果，只有一個人。”紐約市犯罪鑑定科首席法醫從私人角度提出了他的建議。

“地獄廚房的那位？”

“是的。”不說名字，然後全體退場，就是官方機構追求程序正義那點最後的倔強了。

言及於此，不僅僅是米希爾，就連旁觀的露西，白露都露出了一種震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