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這個事情,是很多人渴望的。

連王見實一家都很羨慕拆遷戶,哪怕是原本破破爛爛的老舊房屋,只要遇到拆遷,好像就能一夜暴富,換成價值不菲的房屋,獲得豐厚的賠償。

政策曾經是這麼說的,可實際執行的時候,會很複雜。

裡面牽涉的利益方,一旦多了以後,也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和容易完成窮人翻身。

真正透過拆遷暴富的不是沒有,是如同中彩票一樣只是極少數。大部分都是獲得了一點補償或者算是多了一點積蓄,改善了條件。

最開始的拆遷,通常裡面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手段。

軸承廠街附近的居民,被劃在拆遷區域的大概有三分之一的本地居民。還有一部分只是自家的菜地或水田之類在修路範圍內。

張姓家族的某些傢伙,在極短的時間內平地修了一棟小樓起來。很多人不明白在那些奇怪的位置修房子幹嘛。甚至水電都不方便通。

很快大家恍然大悟,原來村長早就知道一些內幕。

還有一批人千方百計地和別人換地,換房子。也是一個原由。

軸承廠早年買下的大塊龍灣社群的地皮,用來作為倉庫,廠房和職工宿舍的地方。也有一些區域在拆遷範圍內。

這個拆遷範圍很奇怪,總是一點點的公佈。搞得大家都想知道那修路計劃到底是要通向哪裡。大概嗅到貓膩的村民,都向村長請教。

住著獨棟大別墅,擁有3個車庫的村長,卻說自已啥也不知道,一切聽國家的。

國家?

“他每年都在賣集體的地,每年都在市區買房。每年都給他們家族的人分紅。那時候怎麼想不到國家。問他點訊息,他只給張家人說,一村之長少說也有上千個W。我們這群苦哈哈,連喝點湯都不行,有沒有王法。”

“你想幹嘛,蒲大毛。你早不是村裡的人了。這次跑回來是聽人家說我們拆遷。你別在這裡搗亂。跟你沒關係。”

一個跟村長一個姓氏的村民指著帶頭不滿的蒲大毛罵,他雖然也是來跟著想得到點訊息的。但蒲大毛指名道姓攻擊村長,等同攻擊他們族人。

“我生在這裡,長在這裡。不過是在外面打工。我爸我媽還有我弟都是土生土長的龍灣村的人。憑啥我不能說兩句。告訴你別以為你們可以在村裡一手遮天。這村子不是全都姓張。”

“對對對,那些外鄉人,打工仔都能受益。憑什麼我們本地人還得不到好處。”

“我們沒得好處,那就別修路,我們得不到的,都別想得到。”

一些知道就算附近修路也不會拆到他們房屋田地所在位置的傢伙跟著起鬨。他們的田地都在山的另一邊角落。實際上是飛地,村裡的很多人因為軸承廠的存在,分散在其他區域生活。

最近聽說村裡靠近市區的區域要修路拆遷,全都來看熱鬧。打聽訊息。

一群人本來在軸承街口看最近的公告,還有那模糊不清的示意圖。老實說那些畫著標準比例尺的平米圖,這些村民大部分都看不懂。他們關心的只有是不是修路會經過他們的房子、田地、祖墳、經濟林。

城中村其實很久以前就改制,村變鎮,鎮變街,街變區。

附近的田地大部分莫名其妙變成集體出售,原本分紅變成買斷,買斷變成商業專用地,補貼地。在其中,除了羨慕嫉妒的普通村民,好像沒有人明面上受益。

村民也發現自已的小窩慢慢變成了規劃明顯的街道,自已也從村民變成鎮民,鎮民升級為區民,然後是市民。

他們漸漸只剩下了身份和自已的老房子。田地慢慢丟失,成了鎮區集體。收入並沒太大變化,但是壓力倍增,只能去市區謀生活...

有人不滿也只能憋著,大部分感嘆時代變了。

可拆遷這件事一旦出現了明顯的貓膩,早就不滿的城中村村民們,瞬間怒火中燒...

“派出所麼?快來呀,出事了。村長家被圍了。對了還有人在軸承廠附近打架鬥毆,你們快來抓人。還有人鬧事,不知道哪裡來的。現在大家都怕,亂了。”

報警電話裡有村民語無倫次,驚慌不已。

接警的派出所問明白鬧事的規模,慌忙請求上級支援。

一時間整個軸承街熱鬧非凡。

“林衛國,又見面了。怎麼著,抬頭不見低頭見。今個又落哥幾個手裡了吧。早就勸你小心點。不要惹麻煩。你不聽。你這房子正好在路中間,我們覺得正好做個榜樣。我們幫你點小忙吧,哥幾個動手。”

曾經在巷子裡圍毆林衛國的混混又出現了。

這次搖身一變,變成了村裡徵收工作組的工作人員。他們胸前掛個帶相片的證件,留著小平頭,紋著花臂,拿著棍棒和被拆遷的村民談價錢。

最初的潛規則是,上面給一個定價,拆遷戶同意簽字低於定價,那麼中間的部分就是所謂工作組的酬勞。

這群工作組個個滿臉橫肉,態度蠻橫。

已經有好幾個住得遠,獨居的村民被迫以1萬元的價格買斷。不願聽話的就以幾千塊一個平方的價格籤合同。看人下菜,刀槍棍棒無所不用其極。

遇到好說話的,連哄帶嚇逼迫簽字。遇到不懂的,直接不解釋連招。

村裡有人不滿,到處召集親朋好友。去圍攻村長,讓他給說法。還有一群人被特別照顧,就是一直被針對的林家人。林家人正好大部分都在拆遷的中心點上,但是村長知道林家人歷來對他們張家人不滿。

事前就打好招呼,要求工作組特別照顧林衛國一家。拿他開刀,殺雞儆猴。

林衛國在自已家門口,絕不退縮。

“我已經報警了,你們再不走,到時候警察來了一個都跑不了。”

“你們敢進我的家,我就敢弄死你們。這附近都是我的同事,他們等會來了,你們一樣別想好過。廠裡的老職工這裡也有上百戶,別以為我們會怕你。”

家裡面除了兒子,還有許久未見的老婆和女兒。她們躲在屋裡不敢出來。林衛國一個人拿著菜刀守著家裡的鐵門。

可門外包括曾經對付過的那個混混頭目。還有好幾十號人,個個砸牆,撬門。聲勢浩大,很快軸承廠宿舍區裡的職工家屬們都注意到了街上的吵鬧,何大爺面色凝重,守著鐵門不知道該不該開啟...

“何大爺,外面怎麼回事。這麼吵。”

王強家離門口很近,包括放學回家的王見實都無法安心做作業,他聽見了一牆之隔外,到處都是叫罵和吵鬧聲。

彷彿有成百上千的人在對峙一樣。

夾雜著嘈雜的刺耳的怪聲,敲擊鐵皮聲,捶打磚塊聲,隱約還有警笛聲...

劉芬面色凝重,她也聽說了附近拆遷的事情。下班回家前她還仔細看看了街口的公告,雖然不知道廠區宿舍範圍內有多少在被拆遷規劃裡,廠裡的領導肯定早就和開發商、承辦方、工作組之類溝通好了。

可萬一能不再住在這10平米的小屋,也是個翻身的好機會。

一家人從來沒有今天這麼緊張過。

哪怕王見實才剛剛開始初中學業不到幾天,這件拆遷引發的混亂就已經讓軸承廠附近的居民們寢食難安...

叮叮叮...家裡安得座機響了。

王強接起電話就聽到林衛國的求助:“強子,我沒辦法了,他們要砸我的家,我頂不住了,求求你找下同事幫幫我...”

“我馬上來!”

放下電話的王強神色凝重,咬牙抽出他床底藏起來的鋼管就往宿舍樓上挨家挨戶的敲門...

劉芬也緊張把王見實抱在懷裡,關上燈,聽著屋外街上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