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沒有受傷一切安好

程最始終不肯告知家人的聯絡方式，無奈之下，交警只能先帶他去附近的社群醫院處理傷口，交代同事留意一下在盲道上設障的電動車車主。

由於手臂上的傷口較深，社群醫院的醫生建議程最接種破傷風疫苗，但他去年冬天給一臺鋼琴調音被釘子刺破手指就有接種過了，目前還在保護期內。

護士對程最的手臂和膝蓋上的傷口部位進行了清創處理。

等處理完，交警同事那邊傳來訊息，說是找到了電動車車主。

不過對方是一個未成年學生，已經聯絡對方家長，家長態度還不錯，等一下會過來醫院。

程最本來不想追究責任，但想到除自己之外的盲人，還是決定留下來協助交警給對方進行教導工作。

等待時，交警在輸液室倒了一杯溫水走回來遞給程最。

程最禮貌地接過：“謝謝。”

交警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下：“這箱子裡裝的是什麼？你好像很寶貴它。”

程最解釋道：“這是我給鋼琴調音的工具箱，沒有它，我就不能工作了。”

交警恍然大悟：“那你確實得收好了。”

程最點點頭，雙手捧著一次性紙杯喝了兩口水。

交警看他手臂上包紮的紗布，說：“你這樣子最近幾天就不要工作了吧。”

程最微微一愣，他動了動受傷的左手臂，牽扯出的疼痛感尚且能在他的忍受範圍內，於是搖了搖頭，笑道：“沒事，這些都是小傷。”

交警不由感嘆，那麼長的傷口，肉都刮掉一塊，怎麼樣都不算小傷口的。

也許是他看不見，所以對自己的傷沒有太大的概念？

“你還是多注意一點吧，醫生讓你每天都要換藥，別忘記了。”

程最點點頭，喝完了紙杯裡最後一口水。

交警：“要不要再去給你倒一杯？”

程最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半個小時後，那一家人和交警的同事匆匆趕到。

對方態度確實挺不錯的，主動替程最報銷了剛剛的醫藥費，並讓孩子對他道歉。

程最接受了對方的道歉：“你以後不要再佔用盲道了，還好我今天只是受了一點皮外傷，如果還有下一次，別的盲人可能會摔得更嚴重。”

男孩漲紅了臉頰，愧疚道：“我知道了哥哥，以後我不會再隨便佔用盲道了。”

“這樣就好。”程最欣慰地笑了笑。

之後，交警也給這一家人進行了一番教育指導。

這天晚上，程最生平第一次乘坐警車回家。

交警一直將他送到家門口，囑咐了幾句才離開。

回到家中的程最像是無事一樣，去廚房給自己下了一盒餃子當作晚飯。

吃完飯後，他端著碗和碗中的小勺子回到廚房，連煮餃子的鍋一起清理乾淨。

每次一受傷，洗澡就是個麻煩事，好在程最運用常年攢下的經驗，給傷口裹上保鮮膜，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一個澡。

盛意不在家，他每晚依舊替她收看各類歷史節目。

睡覺前，程最拿著手機靠坐在床頭，按住圓形鍵，說：“發簡訊。”

根據語音提示，他再一次開口：“盛意。”

然後來到簡訊內容頁面，他想了想，說：“我今天調了五臺鋼琴哦（感嘆號）有按時吃早飯午飯晚飯（逗號）沒有受傷（逗號）一切安好（笑臉）”

錄入完成，他拿起手機在耳邊聽了一遍內容，手指熟練地在螢幕上操作了幾下，將簡訊發出。

二十日下午，三模聯考結束，各科老師都在抓緊時間批改試卷，讓學生回到班級上自習。

臨近晚自習下課，班主任前來，告知住校生一個好訊息——

按照一中傳統，三模結束以後，住校生每天晚上下課可以去生活老師那裡領取存放的手機使用半個小時，給家裡打一通電話。

鈴聲打響，季明明問：“盛意，你要去拿手機打電話嗎？”

盛意說：“去的，你去嗎？”

季明明點點頭，開心道：“我們倆一起！”

“嗯，走吧。”盛意收拾好書包站起身來。

回到宿舍，兩人在生活老師那裡拿到存放的手機。

盛意按下開機鍵，沒一會兒，手機螢幕就跳出十八條新簡訊提示。

她翻到最下面，從下往上點開——

五月三日：下午調了一臺很有挑戰的鋼琴，整整調了五個小時，超有成就感！晚上有按時吃飯哦，沒有受傷，一切安好。

……

五月九日：今天有一點忙，要去的兩家琴行在不同的方向，所以路上多花了一些時間。在公交車上有位叔叔給我讓座，知道我在做給鋼琴調音的工作，說我這是身殘志堅、自強不息。忘記彙報了，早上吃了麵包牛奶，中午和晚上吃了餃子，沒有受傷，一切安好。

……

五月十五日：今天天氣不好，所以沒有出門調音，我把家裡大掃除了一遍，彈了三個小時的鋼琴，都有按時吃飯，一切安好。

……

盛意的嘴角一直都是上揚的弧度，越看到後面，看到出現在結尾的表情圖案，眼睛都彎成了好看的月牙狀。

她幾乎能腦補出程最抱著手機認認真真進行語音錄入時的樣子。

像這樣每天一條簡訊，由她提出到現在已進行了半年多。

她想在自己無法回家的一個月裡，他可以用這樣的方式給她分享生活裡的點滴。

一來可以讓他一個人不至於那麼孤單落寞，二來也算是一個督促，提醒他每天都要按時吃飯和休息。

盛意離開簡訊息，在通話記錄裡回撥程最的號碼。

嘟嘟聲響了好久，程最才接起。

盛意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止不住的開心：“你幹嘛去了？怎麼現在才接電話？”

程最摸索地放下手中正在給手臂傷口塗碘伏的棉籤，鎮定地說：“在衛生間洗衣服，手機放在客廳，走過來花了一點時間。”

“這樣呀，那好吧，原諒你了。”盛意說，“我告訴你哦，從今晚開始，我每天晚上都能使用半個小時的手機給你打電話啦！”

程最的心顫了一下，笑道：“是嗎？真好。”

這樣就不用在格外想念她的時候，翻出手機裡的錄音，聽她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