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盛意，謝謝你

這天晚上，陳二牛家的院子裡格外熱鬧。

平時用來招待客人的大圓桌被推了出來，幾人合力將其擺好。

圓桌上很快就放滿了美味佳餚，盛意給程最手裡放一把筷子，讓他這個吉祥物負責分給大家。

村長來得最晚，被二牛爸爸打趣，說是最重要的人往往都是最後一個出場。

程最和盛意禮貌地問過村長好，村長來到兩人身邊，從兜裡掏出一小沓從中摺疊起的百元鈔票，說：“皮皮，這是去年村裡發給殘疾人的補助，一共有一千兩百元，你收好了。”

這個錢是程奶奶去世後，村委會眾人商討決定替程最向上申請的補助款。

他是盲人，年紀尚小還在讀書，且無任何親人依靠。這筆錢雖不多，但至少能減輕一點他的負擔。

“謝謝村長，謝謝大家。”程最收下錢，說：“不過我現在已經能自己掙錢了，從今年開始就不要再申請我的那一份了，讓它留給更需要幫助的殘疾人吧。”

村長答應道：“好，就聽你的。”

幾位長輩也是露出讚許的笑容。

程最往右輕輕碰一碰盛意的手臂，把錢遞給她，“收好了。”

“知道啦！”盛意笑眼彎彎，接過他的錢，暫時離席，去屋裡找到自己的小揹包把錢放好。

她回來後，大家才開始動筷子吃飯。

程最堅持要使用筷子，盛意和陳二牛也只能隨他，兩人時不時給他的小碗裡夾菜。

二牛爸爸的興致很高，笑道：“今年過年的時候皮皮和小丫頭沒回來吃飯，我這心裡頭就是不得勁，現在好了，小丫頭馬上就要高考了，咱們提前祝她金榜題名，前程似錦！”

盛意從小就不怵這類場合，舉起手邊的果汁，大大方方道：“謝謝叔叔，我也祝二牛馬上找到好工作，月薪過萬，再給你和阿姨娶個漂亮賢惠的兒媳婦回來！”

陳二牛一口雞翅差點被卡住，嚷嚷道：“不帶這樣的啊！說你呢！提我幹嘛呀？”

眾人頓時笑開，飯桌上的氣氛好的不得了。

八點多，晚輩吃飽離席，留下長輩們繼續喝酒聊天。

程最、盛意和陳二牛透過二樓架設的梯子爬去樓頂。

三人在鋪開的涼蓆上打橫躺下。

盛意靜靜看著點綴著星星點點的夜空，感慨道：“在雲城我幾乎沒有看過這麼亮的星星。”

陳二牛得瑟道：“還是我們農村好吧！月光星星隨便看！”

盛意伸出手捏了一下他手臂上的肉。

陳二牛疼得嗷嗷叫，“程最！你快管管你家盛意！”

程最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一下，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

幼稚的打鬧過後，陳二牛和盛意再度變得安靜下來。

盛意朝程最的身邊挪靠過去，他主動伸出左側手臂給她枕在頭下。

陳二牛看著這倆人，嘖嘖出聲，感覺自己像是路邊的一條狗被無辜踹了一下。

“對了，忘記告訴你們倆，我馬上要改名了。”

盛意扭頭看過去：“改名？”

程最睜開了眼睛，和她一起循聲轉過臉龐。

陳二牛說：“是的，改名叫陳有為，大有作為的有為！”

“這個名字好聽！”盛意覺得很不錯，“程最你覺得呢？”

“嗯，比二牛好聽多了。”程最應聲，“有為有為，有所作為，以後一定會有所成就的。”

陳二牛擺擺胖手：“我一個學烹飪的能有多大的成就？”

盛意笑起來：“沒準你以後真去五星級大酒店掌勺呢？沒準你真的開了一個酒樓，生意紅紅火火當大老闆呢？”

“二牛，盛意說得對，今晚那一桌子菜都是你做的，水平相當不錯。”程最跟著一起加油打氣。

被這麼一頓說，陳二牛有了十足的底氣，“那我多努努力，爭取成為更厲害的廚師！”

盛意舉起左手手臂：“那我要成為更厲害的歷史老師！”

過了半多分鐘，兩人聽不到程最的附和，整齊地向他看去。

程最低笑了一聲，實在拿他們沒辦法，跟著學起口號：“我爭取成為更厲害的鋼琴調音師吧。”

這一幅場景就和兒時那次一樣。

就在程最家的院子裡，在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在那張已經不復存在的竹床上。

成為“做飯好吃的人”，成為“像程奶奶一樣教書的人”，成為“彈鋼琴很棒的人”。

小小的他們許願未來的自己。

盛意似乎和程最想到了一塊去，她挪到離他耳邊更近一點的地方，小聲告訴他：“會彈鋼琴的不一定會調音，會調音的一定會彈鋼琴，程最，你也可以做一位彈鋼琴很棒的人。”

程最的眼眶於瞬間溼潤，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動，滿滿的暖意幾乎快要膨脹出來。

他低著聲音道：“盛意，謝謝你。”

***

兩人在陳二牛家留宿一晚，二號早上乘坐二牛爸爸新換的麵包車回到雲城的家。

他們就像回家又離家的孩子，被“父母”塞上許多新鮮的蔬菜、雞蛋和醃好的鴨蛋。

盛意說：“我們中午吃得簡單點吧，就煮個麵條，放一些青菜，再窩兩個雞蛋。”

程最點點頭，“行，那你回屋複習，我先去拖地，然後去煮麵條。”

吃過午飯以後，盛意將昨天晚上程最交給自己的錢還給他。

程最搖搖頭，放下手中在吃蘋果塊的小勺子，說：“就放你那裡吧，做你高考前的生活費。”

盛意不多要，數出六張，還給他六張，就和之前每個月的生活費一樣。

程最將手中的小碗挪放到一旁，摸索地拿起茶几上的六張百元鈔票，先數出兩張推給她，說：“下個月七號八號九號才高考，這幾天你也要用生活費的。”

接著他又數出兩張推過去：“都快要畢業了，你和你的好朋友肯定捨不得分開，拿去買一些愛吃的零食分享一下吧。”

他停頓了一下，把最後兩張也推過去：“這當備用金，你有需要的時候再用。”

盛意看他說得頭頭是道，嘴角不自覺上揚，聽話地收下了還給他的六百元。

下午，她在家中複習、做試卷，程最背上自己的單肩包，裝好手機、錢包、手帕紙、墨鏡、漁夫帽、活血化淤消腫止痛的噴霧、創口貼、裝滿的水杯、一次性鞋套，拿上盲杖和調律師工具箱出門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