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豔明麗的千金之子自然不知道船上風雨飄搖中對自己頗有畏懼的異國商人正在做些什麼,因為她現在真的好忙,忙到都快忘了自己最開始是想著去找她最近休假的“貴客”鍾離先生,而是在香室裡面調弄著香粉。

取完整的夜泊石原石,經過打磨之後將其鏤空雕刻成燈盞模樣,再按照一定的比例把珊瑚真珠與鰍鰍寶玉研成粉,混入夜泊石的粉末後再輔以香料製成香粉。

再將鰍鰍寶玉與珊瑚真珠的粉末勻稱的灑在燈盞表面,用泉水陰進去以保證其周身一直能散發綺麗夢幻的淡淡輝光。

聽起來並不怎麼複雜,但是這實際上光是燈盞的雕刻製作就是一項十分要求技術與時間的活計,更別提那香粉調配的配方,至今無人能夠破解。

小蠻到底是有不少本事的,起碼調香上這一點,只要她不想,誰都別想破出配方來。不過想來也是,如果連這些都做不到,那麼小蠻就配不上摩拉克斯的教導與偏愛了。

“夢黃粱”的製作複雜、繁瑣又極盡隱秘不能交給外人,但是好在小蠻是個熟練工,不用去做其他的,只要在最後親手組裝就好了。

苦惱嗎?不至於的,畢竟是早就做了許多年的活計,就像無事的時候縫製一些東西一樣,這樣緩慢又需要沉浸心思進去的活計有的時候也會是撫平心緒,讓自己的心態變得平和的良藥。

我最近似乎情緒太洶湧了。她一邊繼續著手上的動作,一邊愉快的想。但是這又有什麼問題呢?我只是在快樂而已,單純的只是在快樂呢!而“黃粱夢饗”本來就是一件會讓所有人快樂的事情,所以快樂也是正常的,快樂是被允許的,不是嗎?

於是她輕描淡寫的又將這件事翻頁,哼唱著曲調奇怪的歌謠,繼續著手頭的事情,鳴沢友和早就習慣了小蠻喜怒無常反覆多變的性格,只以為對方是又想了什麼,繼續在過於寬闊的桌面上跑來跑去幫對方把用完的東西整理到一起。

他現在只是一隻還要靠對方養著,靠對方給自己提供換洗衣物和容身之所的柔弱無助的努努,複雜的事情就不要拿來為難努努的棉花腦子了。

不過也沒人會想著為難一個玩偶娃娃,或者說目前整個璃月境內除非摩拉克斯又睜開眼睛把整個璃月掃視一遍並仔細辨別以外,就只會有小蠻一個人知道鳴沢友和在這裡成了一個棉花娃娃。再怎麼不常回到璃月久住,但是到底是在這裡生活了兩千多年,要是真論起來,或許她才是那個瞭解這片土地的、真正的“地頭蛇”,哦,摩拉克斯除外。

畢竟沒有人會比摩拉克斯更瞭解他的國,而璃月正是摩拉克斯的領地,是他的國。

蒙德的萊艮芬德老爺已經做好了準備,正打算為了愚人眾的訊息出手;須彌教令院那邊也來了人,但他們只是正經來買東西的而已,是她最喜歡的那種客人;納塔那邊不出意外的話依舊是隻參加最後的大軸,依舊不用為此擔心;楓丹的梅洛彼得公爵同樣也只來參加最後的大軸;而至冬......至冬會來的人估計都是已經提前處理過的或者被安排了的,沒什麼好操心的;而其他勢力的人,例如魔女會之類的都是為了大軸來的,也不用擔心前面出事;至於深淵,在大軸的拍品出現之前是不會輕舉妄動的,畢竟他們也需要“濯垢泉”。

所以最難搞的居然就是自己最常停駐的地方,唉。

想起那些值得關注的、身份特殊的足夠參與大軸的客人們,小蠻不幸的發現自己、或者說自己的孩子們的人緣還真的是一般,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舉目為敵。

但是那又如何呢?“黃粱夢饗”的歷史已近兩千年,從來都沒有人能真的將它掀翻過,而如今代表著“變數”的主角也被戴因那傢伙帶走了不會突然過來把她的“黃粱夢饗”攪得一團糟,而摩拉克斯也沒有讓她收手,那她為什麼要退縮畏懼呢?

她沒有成為【三眼五顯仙人】之一,從來都不是因為什麼像那些半懂不懂的人所想的那樣“實力不濟”、“地位卑微”、“不被信任”之類的可笑理由,而是她不願意,僅此而已。

她不願意去做山上的仙人,所以她的教導者、她的撫養者就在這璃月港裡為她留下一塊土地,任她築起紅樓,在這山下的人間有一處落腳地。

於是黃粱夢起,黃粱記坐落在天衡山下的小鎮子裡,此後歲歲年年,一直到璃月鎮變成這座宏偉的城池,黃粱記都在這裡。

然後呢?

然後是他說:“觀音奴,你不能永遠只看著這裡,你要走到人間去,要有些事做。”

於是黃粱記從一座府邸變成了勾欄坊,變成了銷金窟,裡面藏著不知道多少悲歡離合與夜夜笙歌,黃粱記的燈總是不滅,這裡也總能看到人間百態。痴男怨女,白首如新,她全看到過,又在這人世的悲歡裡面孕育出了“黃粱夢饗”,只要有錢,什麼都能買得到的“黃粱夢饗”。

她後來也走到這人間來了,“黃粱夢饗”是她的事業,是她的孩子,是她甘願的揹負,於是她也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它,就像她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的孩子。

就像她在行走在這片土地上的時候,如何對待那些敵人一樣,她也會這樣對待那些試圖染指黃粱記、試圖染指“黃粱夢饗”的傢伙。

“天色暗了,不要點燈嗎?”

鳴沢友和小心翼翼的從小蠻特意留的門縫裡擠進來,看了看外面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色,和只有寶珠的輝光照耀、卻氣氛莫名的房間,低聲問了一句。

“不,”小蠻好像被驚醒了一樣,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說:“該點燈的,天暗了,就該點燈了。”

“再不點燈,就該看不見面前的路了。”

鳴沢友和看著她如同往日一樣的臉色,以為自己剛剛感受到的只是錯覺,就放下心又轉身離開了。

他本來就是因為有些擔心這位救命恩人出了點事才過來看看的,夜深了,他也該休息了。

而離開的鳴沢友和沒有注意到,房間內玉盤上小蠻模糊的倒影,與她的動作並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