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不過剛剛起來收拾好了自己,往髮髻裡面挽進一朵豔極了的扶桑花,因為自己昨晚給自己弄得身份,小蠻就不得不再去收拾些東西帶著離開。

不過並不是離開稻妻,而是她要暫時去花屋裡面一次,起碼坐實了自己「薄姬」的身份,別讓人戳穿了她連花屋的門都不知道朝哪裡開,另一個也是因為神裡綾人太忙了,她留在這裡道理上說不過去。不然眾所周知神裡綾人忙於社奉行的工作忙到神出鬼沒,稻妻人能偶爾看到這位奉行大人全看對方複雜又瑣碎的工作需求要求他出現在哪裡。

而這樣一個對工作盡職盡責鞠躬盡瘁的人總不可能把一個藝伎放在家裡許多天,畢竟白天他根本沒時間休息,哪裡有時間玩樂。而且家裡還有神裡綾華這樣一個尚未成年的幼妹呢,留下一個藝伎總對她的名聲有礙。

所以等換班的同心和士兵們注意到神裡家門口的動靜,就看到那昨日驚鴻一眼的美貌藝伎神情倦怠的緩步從神裡家走出來,懷裡還抱著那把三味線。

而原本詭美豔麗的面妝在白日裡也換作了更溫婉美麗的妝容,就連步履緩緩的動作也如大和撫子一樣惹人憐愛。

只是有人隱隱約約的意識到,這位美麗的藝伎似乎格外高挑。但這都不重要,畢竟她如此美麗,美麗到讓人想要原諒她曾做下的錯事,美麗到足以讓人忽視這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瑕疵。

不過如此美貌的藝伎卻沒有看這些士兵哪怕一眼,神裡家所準備的馬車正停在門口,準備將其送回花屋。

這馬車並不狹窄,也不簡陋,反而馬車四周圍著的上好的綢緞上繪製著神裡家的家紋,燻著高貴又厚重的香,車前也掛著精美的鑾鈴庇護前路安全,神裡家主對這位藝伎的寵愛從中可見一斑。

畢竟就連尋常家族的家主夫人不受寵愛的話,都不能得到這樣的待遇,只是不知道英俊儒雅的社奉行大人竟然對一位藝伎如此偏愛,不知道稻妻城的小姐夫人們會怎樣的難過震驚,撕碎哭爛多少錦帕。

不過這些事情都和天領奉行無關,也與正在馬車上一個人佔了一半地方補眠的小蠻無關。

和鳴沢友和肉貼肉的擠在另一側托馬有點後悔和小蠻說出來馬車裡透透氣,畢竟雖然洞天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大眼對看不見眼,但是也遠比這裡寬敞的多了。尤其是在小蠻說“車裡可沒地方給你們兩個待”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對方並不是客氣,而是在說一個事實,以至於現在只能可可憐憐的縮著。

不過十年前小蠻就是這樣的性子了,將神裡家的三個人庇護在羽翼內,也就不會見外客氣有什麼說什麼,她本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這個時候,托馬就只能和鳴沢友和一起擠在馬車的另一側,還得注意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響,省著被外面的人發現。

畢竟現在社奉行被所有人盯著,必須小心翼翼,就算是驚弓之鳥也必須得做。

誰敢拿自己的容身之所來挑戰其他人對社奉行的覬覦呢?

原本還有些散漫的鳴沢友和看著托馬這個樣子,也緊張起來了,雖然不至於緊繃,但是也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只用雙耳聽著外面的響動,分析當前的局勢。

擁有神之眼的人到底還是少數,除了天領奉行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在街道上來來往往,稻妻城百姓的生活似乎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街上依舊很熱鬧,喧鬧熙攘的叫賣聲和談笑聲是鳴沢友和很喜歡的東西。

只是……

“媽媽……媽媽你要去哪兒啊媽媽……”孩子尖利的哭泣聲突兀的響起,鳴沢友和下意識的想要掀開簾子看看發生了什麼,就被一隻冰冷的煙桿和托馬伸出的手摁住。

轉頭看過去,小蠻已經掀開了簾子,只用檜扇遮面,用那種極其陌生的,輕而柔媚的聲音問: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有孩子在哭?”

車外的家僕看見那雙冰玉雕琢的柔夷時,就已經等在窗旁待命,等聽到小蠻的話遠遠的往人群裡望了一眼,弄明白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之後低頭回話。

“是一位稻妻城有些名氣的繡娘在尋死,不過已經被人攔下來了。”

家僕說的輕描淡寫,只當這是一件已經結束的意外,駕車繼續緩緩前行,但是車內耳聰目明的三人卻能聽見人群的絮語。

“禮子還真是不幸啊。”

“是啊,原本好好的生活呢,雖然一個人拉扯孩子但是有了神之眼的幫忙還好點呢,結果......”

“噓”剛剛還在交頭接耳的人趕緊噤聲,左右看看發現沒人注意,才敢繼續說話。

“這日子可怎麼過啊!要還那麼小。”

“誰說不是呢,所以說啊我看這神之眼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聽說啊......”

隨著車架前行,也將那些人遠遠地扔在後面,說的什麼已經聽不分明瞭,只是馬車裡依舊是一片凝固似得寂靜。

“眼狩令啊......”小蠻懶洋洋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叫人弄不懂她在想什麼,只能看見她手上一隻金燦燦的巖系神之眼,從顯然的璃月樣式就可以看出來,這應當是她自己的。

“覆巢之下,安得完卵。”

“看見了嗎?一個能把孩子拉扯這麼大,甚至得到了神之眼認可的母親,在失去了神之眼之後就連活下去的希望都沒有了,連孩子都不顧了。如果是你我,又該如何呢?”

此時他們正坐在高臺之上,政令下的啼哭尚且如此悲慟,那再遠些的地方呢?

“將軍大人......”有人囁嚅著,微不可查的出聲,又被用原本案上擺著的糕點堵了嘴。

“噓——”淺藍的眼睛不知道是因為車內昏暗的光線,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好像蓄了一汪墨進去。

“不可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端坐在御座上的神明大人,此時此刻說不定正看著他們呢。

所以,不可說,不能說,也不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