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足幽暗森寒傳送殿,徐源長盯一眼躬身行禮的黑袍女鬼,沒有看到蒯懷才,點點鬼火燈籠漂浮著通往外面,隨口問道:“蒯掌殿不在嗎?”
黑袍女鬼長髮遮住面目,感受到人類修士散發出的無上威壓,不敢抬頭直視,聲音有些打顫:“晚輩陌訾,回老祖話,蒯掌殿前往總殿述職,此處幽羅屋暫且由晚輩負責。”
伸出白皙無血色纖細小手做請。
行走在側前方引路。
徐源長走出殿門,道:“前幾次沒有見過你。”
他兩天前透過冥魚與常無晦聯絡,得到的回應是常無晦已閉關。
想著與幽羅屋做了多次生意,便直接聯絡,接到傳送信物沒做多想下來了。
黑袍女鬼低聲道:“晚輩是從總殿新調來的副掌殿,請前輩多關照。”
飄行的步伐顯得有些慌亂。
徐源長往空蕩蕩庭院掃視一眼,突然看出端倪,伸手抓住女鬼肩頭,速度之快使得女鬼無所遁形,道:“出來吧,別躲躲藏藏,沒想到啊,這就是幽羅殿的待客之道?”
百丈大小的幽深庭院,隨著黑氣滾滾擴散,迅速化作一片山影憧憧的詭異荒地。
約百里大小,無數鬼影鬼火在遠處晃動。
有一道黑影從上空籠罩的厚重雲層飄落下來,居高臨下,打量著將女鬼收走的人類同階道士,嘿然怪笑:“徐源長,你好大膽子,竟然敢違規偷入鬼界,你可知罪!還不快將陌訾放了。”
徐源長腳下走動,他與福地的聯絡因鬼霧大陣阻隔,變得時斷時有。
他暗中積蓄著福地力量,沒有當即動手,更不可能放出被他禁錮在空間的女鬼。
他腦子急速運轉,繼續質問道:“閣下連名號都不敢報?幽羅殿如此背信棄義,不怕砸了兩萬年的招牌?”
黑影化作一名黑麵魁梧男子,身穿光華暗淌幽黑戰甲,瞠目大喝:“吾乃地府巡幽冥王黑魆,專管各界不法之事,徐源長,你偷入輪迴鬼界,所為何事?還不從實招來!”
點點鬼火飄蕩變動著方位,星羅密佈,慢慢往中間擠壓。
徐源長腳下不停走動,他的造化神光和赤火皆剋制鬼物,思索著脫身之策,仍然積蓄力量,口中反駁:“我從人間傳送到幽羅屋,自是幽羅殿請來的客人,黑魆,你為何在幽羅屋暗中設下埋伏?宣揚出去,今後上界還有誰敢與幽羅殿做生意?”
不用猜測,是幽羅殿某個老鬼勾結了巡幽冥王黑魆,欲要圖謀不軌。
神識往戒指空間看去,只見化作一團黑氣的鬼女,掙扎著發出嘶啞慘叫:“放我出去,求你放……”
黑氣飛快消融,最終什麼都沒剩下。
“人類,你膽敢滅殺地府七階玄鬼,罪不容誅,殺!”
黑魆厲聲暴喝,一道幽影無聲無息從背後纏向徐源長腰部,地面瀰漫的黑氣猛然撲去,無數鬼叫從遠近傳來,與巡幽冥王的殺意形成共鳴,從四面合圍施壓。
徐源長哈哈一笑,揮袖一掃,多如牛毛的火焰戮針噴湧射出。
“噗”,棍劍突兀出現,將偷襲的幽影斬斷。
是一條通體幽黑纖細鬼蛇,擋不住半仙兵犀利一擊,化作黑氣倉皇逃遁不見。
戮針不停激射,很快將周圍三百丈範圍鬼氣焚燒殆盡。
黑魆咆哮聲從空中傳來:“徐源長,你敢與整個地府為敵?你逃不出萬鬼大陣,乖乖束手就擒吧……”
“老鬼,看老夫破你的鬼陣!”
金光驀然一閃,瞬息間擴散到十里之外。
熾烈的造化神光不是普通鬼物能夠承受,大陣內潛伏的鬼修頓時遭殃,四處響起一片慘叫鬼嚎聲,好似滾油鍋內潑了一瓢冰水。
徐源長立刻察覺黑魆藏身方位,右手食中二指掐訣對著黑霧斬去。
他藉助福地之力施展出來的“斬厄神光”神通,融合了幻覺浮生斬、造化神光和本源力,針對神魂攻擊,擁有神鬼莫測之能。
這是他與南玉河戰鬥一場之後,利用那幾年經常深入虛空洪流收集本源氣,琢磨出來的一門新神通,加持了福地之力,威力更是大增,不需要牽引天地靈氣,能瞬間擊中目標。
黑魆察覺不對時候,想要躲避已經來不及。
暗罵一聲“見鬼”,他竟然被一個新晉九階的人類修士鎖定了鬼魂,身上戰甲爆發出宛如活物的鬼符,重重疊疊組成一座鬼籠陣,將自身保護其中。
“噗嘭”,鬼符碎裂飛濺,熊熊大火中,黑魆慘叫一聲,潰散做無數黑氣遁走。
他的鬼籠甲幾乎被完全剋制,不堪一擊,讓他吃了一個大虧。
他被一縷金光重創鬼魂,哪還顧得上要捉拿“偷入”的人類修士?
在心底將指使他前來的傢伙罵得狗血淋頭。
悔不該覬覦什麼金仙遺寶。
得罪了一個強大的人類,今後恐怕不得安生了。
人世間九階高手,想要進入鬼界,有的是法子,“有錢能使鬼推磨”,萬一收買某個與他有過節的老鬼,搞到他的行程路線,埋伏偷襲,想想都是麻煩。
徐源長沒想那麼遙遠,更不會追殺黑魆,他利用鬼陣出現破綻的時機,金光一閃,直接穿梭虛空順利離去。
那什麼巡幽冥王羅裡吧嗦,想要抓他又很惜身,給他借力積蓄力量的時間。
他雖然從鬼界脫身,不過迫在眉睫的是要提升修為實力。
現在與幽羅屋鬧翻,到哪裡尋秘境閉關?
返回福地,盤坐下來仔細覆盤一番,最後化作一聲嘆息,合該他遭遇些周折,走出福地,拿出跨界飛劍,將事情經過默述一遍,揚手發給木笑笑。
當務之急是要解決閉關問題。
時間耽誤不起。
一個時辰後,收到木笑笑的回覆,約定在方寸山域的碧天峰見面。
木笑笑也是剛返回宗門不久,她要將那縷珍稀本源紫氣,親手交給心腹程丹心,另外還有一些交代,等待徐源長前來的空隙,她有條不紊接見各山頭八重樓修士。
知客堂主走進大殿,躬身送上一封黑色拜帖。
木笑笑招手將黑玉帖拿到,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誰來了,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有請貴客。”
絲毫沒有從高臺上座椅起身的意思,繼續與下方一名中年男子談話,詢問著男子負責的各種情況,事無鉅細,直問得男子後背冒冷汗。
知客堂主將一名清瘦黑衣老者領進正殿,躬身施禮告退。
木笑笑將客人晾了片刻,才結束問話,揮手讓手下回去,從華麗座椅飄然起身,臉上露出笑容,道:“迷離道友,二殿主,什麼風將您從地府吹到人間來了,怠慢,怠慢。”
眼中殊無半分笑意。
也沒請客人落座,更沒有令侍女奉茶待客。
黑衣老者拱手欠身賠罪:“木道友見諒,幽羅殿受下面小鬼矇蔽,勾結巡幽冥王,差點陷害徐道友,老夫特此前來請木道友說和,千錯萬錯是幽羅殿的錯,任打任罰,只想求得徐道友諒解!”
他身為幽羅殿二殿主,在鬼界大名鼎鼎的存在,不得不賠著客氣說服軟的話。
木笑笑自不會相信對方的鬼話,道:“徐道友很快就到,還是二殿主直接和他談吧,我身為外人,不便摻和你們之間的恩怨。”
黑衣老者苦笑著再次行禮:“木仙子,還請看在咱們三千年交情的份上,給幽羅殿一個面子,老夫做生意聲譽如何,也是有目共睹,想要巴結如日中天的徐道友還來不及,怎麼能做出自毀聲譽的蠢事來?”
老者看向殿外,沒有繼續說下去。
徐源長在知客堂主的陪同下,已經從殿外走進來,木笑笑交代過,徐宗主前來無需通報。
木笑笑伸手介紹:“源長,這位是幽羅殿二殿主迷離道友,特意前來給你賠罪。”
徐源長打量著拱手欠身行禮的老者,暗道這老鬼好快的速度,搶在他前頭直接找到木師叔來說情,他能看出眼前的是一具鬼分身。
“徐道友,發生如此惡劣事情,過錯皆在幽羅殿,是老夫御下不嚴,審查疏漏,導致陌訾副掌殿勾結外鬼,差點釀成無法彌補的大禍,幽羅殿願意賠償徐道友任何代價。”
黑衣老者言語誠懇,想盡可能挽回聲譽。
徐源長耳畔聽到木笑笑的傳音,權衡片刻,他不相信對方的說辭,被他抓進空間的副掌殿陌訾已消融,死無對證,除非能逮到巡幽冥王黑魆,然而此時哪有那個閒工夫,火燒眉毛了。
“二殿主,徐某可以不計較幽羅殿的過失,但是徐某與黑魆之間的樑子,請你們不要從中作梗,徐某自會解決。”
徐源長避重就輕交代幾句。
木笑笑勸他大事為重,輕易不要與實力雄厚的幽羅殿結仇。
待渡過難關,以後有的是機會查清事情真相。
黑衣老者如釋重負,他恨死那個擺了幽羅殿一道的黑魆,忙拿出一個黑色袋子,道:“徐道友,這是幽羅殿一點小小歉意補償,徐道友放心,幽羅殿與黑魆有賬要算,不會向著黑魆。”
見徐道長收下補償,又說了幾句客氣話,行禮告辭離去。
幽羅殿不願與一個高深莫測、能夠隨意穿梭來去的金仙徒弟為敵,聲譽一旦敗壞,想重新樹立太難了。
木笑笑將客人送出宗門,返回大殿,坐下與徐源長喝茶,笑道:“聽迷離道友說,你那一擊差點將黑魆打得掉階,那老鬼目前已逃回普明鬼界的虛霧淵養傷,三五百年內不會外出走動。”
徐源長對黑魆無感,道:“木師叔,還得麻煩你再介紹一個靠譜的鬼界商家。”
木笑笑說道:“有兩家,待我先與他們談一談,後續我再帶你跑一趟,最多十天半個月便能給你回信。”
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到了九重樓階段,打交道的都是對等九階老鬼,能夠省卻許多中間環節。
還是徐師侄崛起太快,缺乏人脈積累過程。
再加上受金仙徒弟虛名連累,引吸了一些別有用心傢伙注意。
不過徐師侄與黑魆一戰,也算好事,在鬼界將威名打出來了。
徐源長返回等閒觀,等了十餘日,接到木笑笑傳訊,於夜間隨著木笑笑前往生死鬼界的窟窿臺,租借到一座滿意秘境,全程由一位叫庾依的九階老鬼陪同。
終於可以安心潛修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