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裡滿地狼藉。

四棵粗壯的老榆樹被連根拔起交錯在一起,樹葉落了一地。

到處都是斷壁殘瓦,彷彿被龍捲風碾壓過一般慘不忍睹。

方驥山胸口中劍,用手肘倒撐著身子躺在踏跺上,面色痛苦地看著瞪著眼前的鬼面男子,心中充滿了不甘。

“把天誅鼎交出來,饒你不死。”任淵口吻凌厲道,手中的長劍裹滿了血漬,嫌棄地拿出緞帕將劍身一寸一寸地擦拭乾淨。

身後有一股不小的劍氣襲來,他微微側身,晃出一道殘影,輕而易舉地避開了。

戚晟目光一沉,揮動手腕,兩道更強悍的劍氣朝著這位不速之客再度掠去。

空中一道道虛影綻放出一朵朵火花,快得讓人看不真切。

魚嘉愣了愣,連忙跑到方驥山身邊喂他吃下一顆固元丹。僅幾息的功夫,傷口就不再淌血,那張慘白如紙的面容漸漸恢復了一點兒生氣。

“方伯伯,這人是誰?他為什麼要殺你?”魚嘉問道。

“你們是?”方驥山疑惑地看著眼前的蒙面小姑娘,又瞅了眼突然冒出來仗義相助的英俊小夥不解地問道。

“我是魚珩的女兒,那個大哥哥叫戚晟,是傅萬山的徒弟。”說完,魚嘉又朝四周望了望,並沒有發現他人的身影。

“你是魚大師的閨女?”方驥山心驚了一下。魚珩曾經為他逆天改命,對他有再造之恩,連忙撐起身子道:“快跑!那人武功太高,連我都不是他的對手,更不要說戚晟了。”

這孩子給他的藥真神奇,才那麼一會兒功夫內力回來了一半。再有半盞茶的功夫,他就有機會讓戚晟脫身了。

武功太高???

魚嘉耳裡只灌進去這句。她扭頭看向刀光劍影中的兩道身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暗殤磨礪之時,沈爹爹說她在雲啟能排前五,但是魏爹爹卻告訴她能排第三,緊挨在魏爹爹和沈爹爹之後。

所以,她很厲害的!

想到這裡,身體裡的熱血又開始沸騰起來。

終於要輪到她大顯身手了嗎?

“方伯伯,您躺好了,我去幫大哥哥。”魚嘉挺直了身子,拔下了腰間的那把桃木劍。

方驥山眼皮狠狠抽了兩下,魚大師的閨女怎麼瞧著有點不聰明的樣子?吸了一口長氣,勉強起身,還未提劍,只聽得一聲嬌呵:“大哥哥,我來幫你了!”揚眉瞬間,一道白影躍入了戰圈。

戚晟和任淵被這道糯唧唧的嗓音震得差點兒雙雙從虛空墜下。

回神之際,兩把交錯的長劍之上已然多了一把桃木劍。

“砰”的一聲。

三人齊齊落地。

戚晟和方驥山看著魚嘉震驚到失聲。原來她腰間的那把桃木劍不是女兒家的玩物,是真兵器啊!

任淵眉頭一挑,剛才空中的那一擊,威力不小。這個姑娘不僅承受下來還能穩住腳跟,功夫可以!

“本尊不打女人,也不殺女人。你——速速離去。”他的聲音不帶一點兒感情,比深潭裡的碧水還要深沉。

本尊本尊,她沈爹爹是本尊,魏爹爹也喊自已本尊。

莫非這人也是哪兒的殺手頭頭?

“你叫什麼名字?哪門哪派的?”魚嘉好奇道。

任淵微微一怔,瞅向她,滿眼錯愕:膽子也不小。

“賢侄女,他是九霄的掌門任淵。”方驥山連忙提醒道,又朝著任淵冷聲道:“任淵,她只是一個小姑娘,身為九霄掌門,你不會連這點風度都沒有吧!”

方驥山想好了,要是這個魔頭一會兒真的動手,就把小姑娘的孃親給抬出來。沐貴女是南疆帝后,還是北冥國師的妻主,他不信任淵有本事與兩國抗衡。

魚嘉一聽,急了:別啊!不打她怎麼上雲啟武力值排行榜?

這次她提劍闖蕩江湖就是要把名氣打出來!

戚晟在一旁默默記下了九霄任淵這四個字。他從小與師父住在五行山上,此次是第一次下山,對江湖中的各門各派並不瞭解。不過從剛才的交鋒來看,任淵的武功在他之上。

思至此處,他不動聲色地朝著魚嘉靠了過去,一會兒得找機會把她“送”出去。

任淵本就沒想殺一個小姑娘,將身子側到一邊,算是預設了方驥山的話。

“大叔,我和你打,如果輸了,你再找他倆打,行不?”魚嘉問道。

空氣凝固了幾息,倏地任淵放聲大笑起來。

這是他有生以來聽過最好笑的話了。到底是什麼人家能把女兒養得那麼天真爛漫,連一點最基本的憂患意識都沒有?還是說他的這張鬼面不夠恐怖?不足以嚇退一個小姑娘?

本來他可以揚起一掌把人送出去,可是那一聲“大叔”讓他很不高興。

他今年二十有四,就算戴著面具也不影響他這一身風華吧?

這個小姑娘的眼神不太好,今日就勉為其難地替她爹孃好好教教她什麼叫做江湖險惡。

於是振臂一揮,強悍的劍氣沒入地下,頓時裂開一圈三寸寬的縫隙。

戚晟和方驥山皆被氣旋震出圈外,如今新劃的戰圈之中只有魚嘉和任淵兩人。

魚嘉瞅著一排排抖了兩抖的連片屋宇,又看了眼方驥山,轉眸問道:“大叔,在這兒打,方伯伯的房子會塌的。能出去打嗎?”

此刻任淵已經被她那第二聲“大叔”喊得暫時沒了奪“誅仙鼎”的心思,毫不猶豫地沒入虛空,從遠處傳來一道聲如洪鐘的“好”字。

魚嘉興奮地緊跟而上。

戚晟亦跟了上去,卻發現兩人的速度比自已快上一大截,僅半盞茶的功夫就跟沒了蹤影,不禁驚詫萬分。

而任淵本來想在三里外的小竹林裡停下來,沒料到對方的輕功那麼厲害,竟然可以追上他,便提了速度較勁起來。

一炷香後,兩人已經身處五十里外的落蘇山脈中。

“姑娘,你的輕功不錯。師承何處?”任淵停了下來,落地轉身問道。

“我爹教的。”魚嘉一臉得意地回道。

“你爹是誰?”

“天下第一。”

。。。。。。

那就是沒得聊了。

“你真要和我打?打輸了。。。你不能哭。”任淵只想教訓教訓她,並不想傷人。畢竟她是一個小姑娘。就像方驥山說的,他堂堂九霄掌門,和一個姑娘計較什麼。

魚嘉聞言,內心糾結起來。這。。。她還真不能保證。從小到大,每次捱揍,她都會哭。但是哭了沒用,魏爹爹照打不誤。他說天下第一都是被打出來的。所以他才能當上天下第一。

“你換一個!”魚嘉說道。

。。。。。。

“那就把冪籬摘下。”任淵想了想又道。

“行!要是你輸了,也得把面具摘下。”魚嘉也給開了一個對等的條件。

任淵身形一頓,覺得不是一個好主意。在這個世界上,看過他真容的人全都得死。

不過他不覺得這位姑娘能有此機會,思忖了片刻,頷首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