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橋上時，下面的水已經褪去了不少，橋墩都已經出現了大半，水明顯退下去了。
我從救生艇上下來，霍七正好揹著宋之宏過來，道：“人沒什麼事，帶回去休息就行了。”
說著，他看著我的眼神又帶著幾分不客氣，“但是虞音，你剛才太沖動了！”
“沒辦法了師父。”我攤手道，“若是這個時候不動，到時候不知要死多少人。”
“何況，我不也沒事？”我沉聲道，“黑龍是厲害，但這次他重傷未愈就跑出來，加上怨氣不夠，這些屍體——”
我說著，看向江面漂浮著的那一具又一具的浮屍，“應該是他最後的算盤了。”
霍七沉著臉道：“少說這些廢話，你今晚上回去給我好好跪在老祖宗的神龕前反省，否則我饒不了你！”
我連連點頭，現在黑龍已經不見，師父說什麼都是好。
見我這樣子，霍七一副有氣不知道往那兒撒的樣子，他乾脆閉了眼，道：“行了，趕緊給我滾回去！把你這身衣服給換了，看看你成什麼樣子！”
“不行。”我搖頭後退了一步，“這些屍體沒撈出來，我不可能走的。”
“你一個人能撈多少？”霍七蹙眉，“且這些全都是陳年浮屍，怨氣多重你不是不知道……”
“師父。”
我打斷了霍七的話，“正是因為怨氣重，我才不能走。”
霍七看著我的眼睛，忽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他眉心緊緊皺著：“你相信那個幻境裡看到的一切？”
我搖頭：“不是很相信，但不管怎麼說，盤江都救過我，還不止一次。若是盤江真的有靈，這一次，也該到我幫它清理清理了。”
這些浮屍的存在，必然給盤江帶來了不少的負重。
“何況，我從十一歲時，就開始在盤江裡打滾，卻一直沒發現這些屍體的存在，也是我的失職。”
身為盤江撈屍人，保護這一方水土不被侵擾，是我的職責。
我原以為這幾年出事的少了，卻沒想到是有人在背後憋了一波大的。
霍七還想說什麼，身後又傳來閆老的聲音：“行了老霍，丫頭有丫頭自己的想法，咱們現在還得仰仗她呢，你就讓她去吧。”
“就是師父，您就讓我去吧。”我說著，抱住霍七的手臂，“你放心，我絕對絕對不會出任何意外！”
黑龍現在已經被打得半殘，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興風作浪。
霍七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拗過我，妥協了。
“行，不過得等等，等特處所那邊的人過來了，你們再一起下去。”
我點頭：“沒問題！”
只要能下去，這些都是小事！
特處所的人來得也不算慢，沒等一會兒，人就都到了。
錢多多還穿著雨衣，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道：“城裡的水已經退了大半，現在已經到了腰部，等明天早上起來，應該就更少了。”
霍七點點頭：“現在召集人手，能來的全都叫過來，把盤江裡的屍體全都打撈上來。”
“是！”
錢多多朝著霍七敬了個禮，回頭看到盤江裡漂浮著的屍體時，差點沒抽過去。
“這麼多？！”
“加油吧錢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去了。”
錢多多：“……怎麼不早說，我也好做一做心理準備！”
“走了！”
等了他半天才來，我擺擺手，先一步往橋下走去。
眼下雨已經徹底停下，下面的堤岸也露出來了最高點。
我站在唯一沒有被江水漫過的江面，道：“孫隊，錢哥，我需要布個陣，麻煩你們了。”
“沒事，你說要做什麼。”
“這幾個位置，幫我插三炷香。”我拿出手機，點開地圖，“這些地方，全都要，一個不能少。”
錢多多和孫誠記下，我又給他們發了截圖，將位置標註出來，而後從揹包裡摸出一把線香遞給他們。
“分給其他人，在群裡保持通訊，我喊插的時候，再一起。”
“行，明白了。”
兩人帶著香離開，我盤腿坐下，從揹包裡拿出了先前閆老給我的羅盤，又慢慢從腰間藏著的衣兜裡，摸出一張符紙來。
符紙皺皺巴巴的，上面還沾了水，但隱約還能看到裡面閃爍著的一雙眼眸。
我看著那雙紅色的眼睛，道：“雖然不知道你以前是幹啥的，不過今天咱們也算是並肩作戰了，以前的賬就一筆勾銷，這一次，算是你欠我的。”
話音落下，我點燃了指尖火，符紙緩緩燃燒起來。
暗紅色的火焰在空中肆意舔舐著那雙紅色的眸子，在符紙燃燒殆盡的前一刻，紅色眸子自其中飛出，懸在了羅盤上。
看到這一幕，我有些詫異：“這是，打算幫我？”
紅色眸子晃動了一瞬，一道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算不上幫，我就是想看看，做到這一步，能不能掙脫那早就既定的命。”
話音落下，紅色的眸子化作一縷縷暗紅色的光，嵌入羅盤中。
方才還只有巴掌大小的羅盤在這一刻，變大到了原來的兩倍。
橋上，看到這一幕的閆老微微一愣，又緩緩閉上了眼：“果然，這玩意兒在我手中就是個廢物。”
一旁的霍七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橋下的我：“應該是你自己廢物。”
“是，我廢物，那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好好一個城隍爺，竟然淪落到這步田地。”
霍七：“……閉嘴！”
羅盤變大後，穩穩當當懸浮在半空中，黑色的盤身上，縈繞著絲絲暗紅色的氣。
我盤腿坐下，又拿出隨身揹著的香爐，放在了羅盤下方，又點燃了三炷香。
此時，手機也接到了孫誠打過來的語音通話。
“虞音，我們的位置差不多了，你看看？”
“稍等。”
我點開群裡的位置，確定之後，道：“好，所有人，準備，將香插在你們腳下的位置，半點不能差。”
“明白。”
我垂眸，果斷將手中的三炷香插進了香爐裡。
在鬆手的剎那，以我為中心的八個方向分別衝出一道金色的光芒，連著我身前的一起，將羅盤頂到了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