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送回不太合適,還是把你叫來比較好。”

裴林聲線硬朗,吐字清晰,在這紙醉金迷的地方,顯得格外特別。

覃知禮看著姐姐不得體的樣子眉頭緊鎖,還是道了聲謝,之後便扶著覃知儀出了門,裝進車子後座。

裴林跟在他們身後,猶豫了一會,還是問出了口,“她,始終是放不下嗎?”

寒夜,北風漸起,哪怕是剛從溫暖的室內出來,也經不住這蝕骨風寒。

覃知禮看了姐姐一眼,後門輕輕帶上,攏著身上的大衣,雙手放進口袋,“今天謝謝了,下回請你吃飯,她……”覃知禮無法企口。

“行了,我懂。”即是無聲,也是最明確的回答。裴林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說完,裴林獨自轉身,瀟灑離去。

覃知禮載著姐姐回家,在父母不解的探尋的目光中,把她丟回了房間。

應該是喝了太多了,覃知儀表情很是難受,嘴裡念念叨叨,模模糊糊能聽到心痛的字樣。

覃母把女兒安置好,轉身出門看到還在門口立著的兒子,一臉擔憂,“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也是正好路過,等她醒來,您問她吧。我回房了。”覃知禮頓了頓,還是決定不做解釋,他知道覃知儀可能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自已的秘密,說完側身回了自已臥室。

他褪去大衣,曲腿坐在飄窗上,無意識地看著窗外呼嘯的風雪。

冷漠、孤傲、平靜也深沉……遊走人間的雪片,從無邊的天際齊整下落,卻在半空被風吹散,飄落到大地每一個角落。

窗外的光影投射,鋪蓋在覃知禮的書架上,有一摞泛了黃的紙張,靜靜躺在那裡,好像已經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已可能都不太記得。

眼睛漸漸適應黑暗,眼前的景物開始清晰。

那疊落了微塵的頁面上,幾行清秀又遒勁的字:走著走著,就散了,回憶都淡了;看著看著,就累了,星光也暗了;聽著聽著,就醒了,開始埋怨了;回頭發現,你不見了,忽然我亂了。——徐志摩《陌上花開》

死寂的房間,覃知禮大衣口袋的手機螢幕忽然亮起。他沒有去看,大抵是知道,僅僅是收到就可以了。

聶欣瑜跟著炎子珩回家,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炎子珩覺得自已今天有點失態,明明沒什麼事,可就是情緒不太高的樣子。眉頭微微蹙著,臉色陰沉,收緊的下頜線,胸口一股憋悶,聽著廣播裡的主播的每一句話,都那麼的讓人心生厭棄。

聶欣瑜則是因為累,今天接了這麼大一個活,估計年前是沒什麼好日子過了。哎,人吶,就是糾結。空得時候想忙叨一點,忙亂的時候又想閒適一些。總之,來來回回都在平衡自已的想法,稍有不慎,情感崩塌,當代脆皮大學生的真實寫照。

在她連連打了八百個哈欠之後,聶欣瑜忽然發現,今天這個車子裡的氣氛,好像是不太對。

她偷偷瞄著駕駛室裡看上去很貴很冷的炎老闆,努力回想自已剛剛在飯桌上講過的所有話。

他這是怎麼了?好像,自已也沒說什麼話吧,應該沒問題啊,嗯?聶欣瑜努力的回憶著,原本渙散的精神一下子回攏,意識逐漸清醒起來。

幾個紅燈口,聶欣瑜幾度張口緩和車內的氣氛,可每每一看到對方那張冷魅讓人禁聲的臉,微顫的聲帶不曾發出一絲響聲。直到車子緩緩轉向進入玉霖灣小區大門,再一頭扎進地庫,然後兩人一前一後進到電梯,一切都是無聲的狀態。

炎子珩進門,直接進了自已房間,還是沒說一句話。

聶欣瑜一頭霧水換了拖鞋,決意不再理會。

不知道是今天的菜鹹了,還是下午忙活不光沒抽乾了精氣神,連體內的水分都水分都抽乾了,聶欣瑜口渴得很。急急忙忙跑到廚房,哐哐喝了一大杯。

“呼,活過來了~~~”聶欣瑜喝完,又倒了半杯,想著一會可能還渴,就不用再出來了,畢竟是別人家。多麼心思縝密的小姑娘。

端著半杯水邁著重獲新生的輕盈步伐,路過餐廳,整整齊齊的三菜一湯和一碗比她兜還乾淨的白米飯直衝衝撞進了聶欣瑜視線。

沒動?一口沒吃?

聶欣瑜不知道怎麼形容當下她怪異又詭譎的心疼點。是的,她居然因為沒有吃一頓飯,而開始心疼那個更僕難數、萬貫家私的矜貴冷麵少爺。

是他年少喪母,是他缺少親情,是他高處不勝寒,對人間冷暖不曾報以希冀,是他對這世間不能包容的愛情萬念俱灰,從此畫地為牢?

罷了罷了,誰讓自已吃人嘴軟呢。聶欣瑜放下杯子,雙手撐著桌面看著眼前幾個菜,一臉嚴陷入沉思。

炎子珩正在打電話,只聽他連說嗯了幾聲,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進。”

聶欣瑜捧著一個熱氣騰騰的大碗,一手轉動門把手,探頭進去,就看到了寬肩窄腰的炎老闆,單手扶著腰,另一隻手握著手機,正在說些什麼。他的聲音低沉又性感,彷彿自帶著混響,有一種天然的吸引力。

“嗯,最晚明天下班前。”

“除了評估他們的資產類專案,還有是負債情況。”

“和上次的一起遞上來。”

“還有通知投資計劃部、財務部,明早開會,全部門,對。”

掛了電話,炎子珩記起門口的人,轉身順著視線,只見門口的小姑娘。他挑了挑眉,詢問對方有什麼事。

聶欣瑜走近,抬著頭細細盯著道:“王阿姨明明做了菜,你動都沒動?”

炎子珩恍然,“哦!沒來得及。”他目光閃爍,隨便找了個藉口。

“那剛才飯桌上,你不也沒吃多少。”聶欣瑜歪著腦袋繼續問。

“我……”炎子珩失語。

“我看王阿姨今天的菜很不錯,就挑了幾樣一起煮了碗麵。”聶欣瑜端著手中的碗,繞過炎子珩,放在他的書桌上。又怕湯汁濺起髒了他的檔案,還往邊上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