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子珩斜斜地瞥了她一眼,結果筷子,懸在半空好一陣,最後只夾了一片菜葉送入口腹。

“怎麼樣?是不是還過得去?”

“還可以。”

“那你再試試這個蝦,光這個汁,我就試了三遍,現在這個味道不甜也不酸。”聶欣瑜拿過自己手邊的筷子選了一隻還算完整的蝦放入燕子珩碗中,一臉期待。

炎子珩的動作有優雅,一手拿著筷子夾起整隻蝦,一手慢慢退掉蝦殼,放入口中細細咀嚼。頭頂的燈光打下來,正好打在他鬆軟的發頂,在額頭投下一片淺淺的暗影。品嚐後他緩緩點了點頭,應該是對聶欣瑜手藝的肯定。

炎子珩的肯定讓聶欣瑜臉上炸開了花,眉眼彎彎,一雙梨渦更加醒目。

“老闆你可真是善解人意。”聶欣瑜由衷感嘆,不僅僅是因為他吃了今天的菜,而且並沒有因為自己平常都是山珍海味就否定聶欣瑜的家常小菜。

兩人默默自顧自用餐,炎子珩忽然開口,“找我什麼事?”

聶欣瑜覺得自己吃得也差不多了,遂放下筷子,拿紙巾擦拭嘴唇,抬起頭瞧著炎子珩道:“今天,醫生告訴我,我媽之前是被誤診的,其實治療並不困難。”

“算是好事,恭喜。”炎子珩聲音淡淡的。

“再者,是想感謝你能幫我找到我媽還幫她聯絡了條件這麼好的醫院。”

“不客氣,舉手之勞。”

說完感謝,聶欣瑜頓了頓,“還有,就是,其實……我不是宋家的千金。”

炎子珩忽然抬頭瞥了她一眼,這舉動在聶欣瑜看來,應該是一種錯愕,她繼續解釋。

“我媽和宋忠華離婚的時候,我才三歲,對父親的印象,少之又少。孩童時期,他前後來尋過我們幾次,沒說上幾句,都會被母親罵走。等我上了中學,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上星期,不知道他從哪裡得知我媽病了,拿這個要挾我嫁人,才同意解決我媽的手術費。”

“我沒辦法,只能答應,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所以,其實我是一個假千金。”聶欣瑜低著頭,“如果,如果你覺得這件事不能接受,我們……我們可以……”

“我不介意。”

不介意?聶欣瑜以為自己聽岔了,她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炎子珩,確定他剛剛確實是這麼說的。

“聶欣瑜。”

“啊?”

印象中,這是炎子珩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你是否在宋家長大,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所以,一切照舊。”

照舊?可是當初宋忠華明明說得是商業聯姻,如今她假千金的身份戳破,對炎子珩來說,她已然毫無價值,還怎麼一切照舊。

這個人,真的好奇怪,他該不會有什麼羞於啟口的事,聶欣瑜滿心疑惑。

但炎子珩的冷聲回應,斷然澆滅了她一度幻想可以重獲自由身的念頭。

老闆都不介意,她有什麼理由離婚。

這……可如何是好。

踟躕間,炎子珩推過來一張卡,“以後都一切開支,只要不違法、不失德,都可以從這張卡里出。”

一切開支?都?

“那……那額度是……?”聶欣瑜用食指點住卡,緩緩挪到自己眼前,底氣不足地問道。

“你上限不了。”

……怎麼還小看人呢。

“我先回房了,廚房不用收拾,每天都會有阿姨過來打掃。”炎子珩說著起身離開。

聶欣瑜在餐桌邊坐了許久,也想了許久。

炎子珩不同意離婚,但他們的關係僅限於表面,又給她發了工資。母親還在治療期間,雖然沒有當初預計的那般兇險,但在如此規格的醫院,相關費用肯定不低。

所以綜上所述,不離就不離吧,明天實習公司一報道,這裡的就算是副業,斜槓青年大勢所趨,她歪打正著也算是順應潮流了。

“嚯,柳暗花明,既然老闆付了工資,那就乾乾活吧。”打工人聶欣瑜連夜上線。

炎子珩書房,昏暗沒有燈光,只能憑藉窗外的路燈散進來的光,依稀辨別書房內的佈局。

他將自己窩進鬆軟的沙發,捏著眉心,緊閉雙目,深邃精緻的五官被微光捕捉。

今天開了幾場會,中午也未能休息。原本答應了邱溢他們晚上去半醒坐一坐,卻被聶欣瑜一個電話叫到了這裡。

其實在昨天,聶欣瑜母親的體檢報告已經放到了他的辦公桌上,他也大概猜測聶欣瑜會說些什麼。只是唯獨沒有料到聶欣瑜會提前戳破宋忠華的謊言,繼而提出作廢二人之前的協議。

而自己,卻直接否定了她的提議。

可能,是怕麻煩吧。如果一個星期之內閃婚又閃離,幾個老人那裡又得解釋一通,還不如維持現狀,這樣就挺好,挺好的。

炎子珩用模糊得自我意識解析著,好像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

今天是聶欣瑜到實習公司報到的第一天,她早早地起了床,在衣櫃挑了一套自己平時穿的衣服,依舊紮了一個鬆鬆的丸子頭,神清氣爽。

走出房門,屋子裡空蕩蕩的,並沒有看到炎子珩的身影。

這麼早就上班去了,大老闆都這麼勤勉的嗎,怪不得她是小實習生,人是大老闆呢,聶欣瑜心想。

出門、下樓、擠地鐵,一路小跑,終於在在遲到前趕到了實習公司——順堯設計院。

至於為什麼會是順堯設計,完全是因為它是第一個通知她面試的公司,僅此而已。

再者,順堯設計雖然規模不大,但在業內的口碑尚可,聶欣瑜認為自己在實習期結束後能順利轉正,那是對她事業道路上極大的鼓勵。

所以在這個短短三個月的實習期裡,她抱著非常大的信念和決心,希望自己能學到一點課堂裡學不到的知識,可以對自己之後的職業生涯有所幫助。

“你好,我是新來的實習生,請問先要到何處報到。”聶欣瑜捧著自己的入職資料,興沖沖地到前臺詢問。

前臺小姐姐,濃妝豔抹,梳了一個了低低的髮髻,額前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脖子上圈了一層薄紗絲巾,一身合身職業裝。大概因為此時還不到上班時間,她正在打理自己精美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