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波的工作非常繁忙,早上一上班原本計劃與王長髮副書記和齊志贊副縣長重新稽核一下凌渡的規劃專案。誰知突然接到市委辦公室來電,讓韓波去市裡參加區縣書記電話會議,所有區縣一把手必須到場。
韓波無奈之下只能安排王長髮副書記按計劃進行,他則趕緊驅車趕往嶺南。韓波的突然離開,讓楊志華心中頗為高興,因為明天就是週末,韓波這一耽擱只能在週一趕回來。楊志華可以利用這個空隙,提前與幾位縣委常委打好招呼。
王長髮收拾好東西正準備離開,楊志華敲門走了進來。兩人雖在一個樓裡辦公,但並不在一個樓層,況且王長髮為人低調,黃志強任期時候很少有同級幹部來他這裡閒聊。
“吆喝,老楊,哪股風把你給吹來了。我正準備走呢,有事嗎?”
楊志華詫異的看著王長髮,“這是準備去哪?”
王長髮苦笑道,“韓書記去市裡開會了,這不,安排我去縣政府那邊幫著審議一下規劃專案。”
楊志華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嘲諷的調侃道,“你一個分管黨群的副書記,操那心思幹啥。黃書記在的時候你可沒這麼積極過,怎麼,想進步了。”
王長髮苦笑著攤開雙手,“我都黃土埋到脖頸子了,想進步也拔不動啊。老楊,到底有啥事,沒事我可真走了。”
“來來來,坐下說,工作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幹完的。”楊志華把王長髮按到了沙發上,自己也跟著坐了下來。
王長髮奇怪的看著楊志華,兩人在工作上沒多少交集,即便是維穩辦有什麼事,楊志華向來都是越過王長髮直接命令。
“老楊,有事就直說,齊志贊還在那邊等著呢。”
楊志華不緊不慢的抽出支菸點燃,他知道王長髮不抽菸,也沒有客氣。
“王書記,您兼管著維穩辦這麼多年,如今有兩位副主任,你準備怎麼分配權力?”
王長髮心中一動,都是多年的老狐狸,他當即明白了楊志華的來意。
“老楊,我只是掛個名而已,其實工作交集還是與你政法口對應。在工作上你比我還熟呢,你覺得應該怎麼分配?”圓滑的王長髮把皮球踢了回去。
楊志華笑了笑,“都說人老成精,此言不虛啊。”
王長髮也笑罵道,“你小子少拿我開涮,當年我是縣委組織部副部長的時候,你小子還是個股級幹部呢。”
楊志華哈哈笑道,“所以說親不親故鄉人,如今你老領還是應該再發揮餘熱,站好最後一班崗。”
王長髮笑著擺了擺手,“老了,不參與了。老楊,明年我就退休了,按說現在應該退居二線,你就別折騰我了。”
楊志華心說你個老狐狸可真是油鹽不進,也只能敞開的說道,“其實維穩辦的事情我不該插手,但畢竟在業務上與政法口牽連的太多。我就跟你說實話吧,這李乘風一來,他與馮健設的權利分配成了問題。建設同志是維穩辦的老人,在副職工作崗位也幹了有幾年了,讓李乘風去管著他,恐怕會影響馮健設甚至其他同志的工作熱情。這一點,倒是有點棘手。”
王長髮雙手一拍,“可不是嗎,所以我一直裝糊塗始終沒有安排具體分管事項,就等著韓書記親自批示呢。李乘風是他帶來的人,明顯的是要接手維穩辦。但小李的資歷太淺,難以服眾啊。”
楊志華跟著說道,“李乘風憑什麼壓在馮健設的頭上?論資歷論能力,馮健設這幾年的工作有目共睹。咱們當幹部的可不能任人唯親,黃書記走了,那就更不能再來一個一言堂。”
王長髮眯著眼看著楊志華,心說你小子少忽悠我,如果再年輕十歲,老子當仁不讓。但是現在晚了,王長髮已經不想再去得罪什麼人了。不管是韓波還是你楊志華,你們誰有本事誰上,他絕不會再參與進去。況且這些年王長髮多多少少也佔了不少好處,真要追查他也不乾淨。
“老楊,話是這麼說,但現在凌渡畢竟是以韓波為核心。有些事情只要不違背原則,咱們還是看開些吧。”
“王書記,我是這麼想的,馮健設同志在副職也有幾年了,按照組織程式,咱們當領導的是不是該給人家轉正了。如果他們二人正副職搭配,這才是合理的安排嗎。”
王長髮一愣,沒想到楊志華要提拔馮健設。平時馮健設可沒少孝敬他,但眼下這個檔口,王長髮覺得有些不合適。
王長髮苦笑道,“老楊,如果是一個月前,這都不叫事。但是現在,恐怕韓書記不會答應。”
“我說過,凌渡不能再出現一言堂,要以集體的意見為準則。王書記,我知道您不願意再得罪人,此事我來提議,但您王書記不會反對吧?”
楊志華直接將了王長髮一軍,他要是反對,那所有的下屬都會寒心。阻人前程猶如毀人一生,這種事王長髮幹不出來。但如果贊成,那勢必會得罪韓波。
王長髮指了指楊志華,無奈的笑了笑,“也罷,建設同志這幾年確實很努力。身為主管領導,我當然會支援。反對的話,人家心裡還不得罵我八輩祖宗。”
楊志華要的就是這句話,在常委之中多一份支援至關重要。更何況王長髮是主管領導,他的贊同比任何人都有說服力。下一步,只需得到孫中和與翟偉的支援,基本上就水到渠成了。至於人武部長宋子武,楊志華知道那傢伙更是個老滑頭,只要不觸及他人武部的利益向來是不得罪人。
此時,李乘風還不知道有人開始插手維穩辦的權利之爭,正在山上欣賞著風光美景。
這座山名為玉符山,四十年代後期蘇聯專家幫著在山頂上修建了一個小型水庫,後來關係惡化之後專家撤離,水庫後期的發電專案被永久擱置。
如今庫區已經破爛不堪,一到雨季只需半開閘門把水匯入玉符河即可。但由於年久失修,半開的閘門多年未關,只留下了一個姓趙的老頭在此守護。
李乘風與老趙頭倒是能聊得來,他敬重老者是參加過解放戰爭的老革命,因為沒有文化才沒有進入政壇。不過國家為了照顧這些老同志,倒是安排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蘇聯專家在的時候老趙頭是庫區保衛幹事,後來不願意離開就申請留了下來。如今孤苦伶仃的老趙頭,獨守在這裡。
“小李子,這是是當領導了,連專車都混上了?”老趙頭吃著李乘風帶來的燒雞,心中也為李乘風高興。
“老趙頭,我現在調任凌渡工作,以後有什麼需求儘管給我說。”李乘風得意的看著老趙頭,以前來此地爬山的時候,李乘風可沒少在老趙頭面前罵領導。
黃明志也跟著拍著馬屁,“老爺子,這是我們維穩辦李主任,說話絕對好使。”
老趙頭嘬了一口酒,露出不屑的神情,“小李子,不是我老頭子說句大話,要是當年你進我這庫區那都得提前打報告。別看現在破破爛爛的,知道這水庫隸屬於什麼單位嗎?”
李乘風端起了老趙頭找來的破碗,“不就是國家科工委嗎,這有什麼用,已經廢棄了。我的意思是您老年紀大了,下山採購生活用品也不方便,如果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我開車順便給您老送來。瞧您找的這個酒碗,是不是好幾個月沒發您工資了?”
老趙頭笑著擺了擺手,到了他這個年紀已經沒什麼需求,只要能用就行。況且山上的空氣好,老趙頭身體也硬朗著呢。
王成海與黃明志聽著卻嚇了一跳,他們還真不知道這凌渡的山溝溝裡,居然還隱藏著這麼大一個單位。即便是廢棄了,人家也照樣是金字招牌。
由於下午還有工作,李乘風也不敢多喝。吃著老趙頭做的山中野菜炒雞蛋,倒是別有一番滋味。別看這裡已經廢棄,但老趙頭依然合法擁有一支老五六步槍用於防衛。兩年前上級為了照顧老趙頭,還專門配了一部手機,不過這裡訊號太差,經常打不出去。
吃完飯李乘風帶著王成海與黃明志走在堤壩上,這裡最早就是個堰塞湖,李乘風也不明白軍工那邊想幹什麼,為何要在這裡修建水庫。
李乘風站在高處指了指,“老王,看到沒有,水庫的後方就是咱們凌渡縣。如今這裡已經規劃到工業園區範圍之內,恐怕不久的將來,這廢棄的庫區也會被縣裡所收購。”
“李主任,怪不得您要到這邊來看看,難道韓書記已經做了遠大的規劃,準備把這裡開發旅遊?”王成海好奇的問道。
黃明志也跟著說道,“不說別的,就是咱們來的這條路,雖說荒草叢生,但路面質量絕對槓槓的。”
李乘風一撇嘴,“那當然,軍工出手,天下誰與爭鋒。說真的,這裡要是改成景點,都不用重新蓋賓館,修繕修繕就是個二戰風格的復古度假村。只可惜咱們是維穩辦,就別瞎操心了。以後啊,沒事的時候常來看看老趙頭,那老頭值得尊敬。”
李乘風嘴上這麼說,不過心裡確實想給韓波提出這個建議。這些年爬山,李乘風對山區景色有著獨特的眼光。更何況這裡的設施齊全,垂釣野餐甚至狩獵,都是賺錢的俱佳的專案。現在城裡有錢人好這一口,甚至有些大款也喜歡帶著秘書來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玩耍。
三個人與老趙頭告辭,離開了這座廢棄的水庫。黃明志沒有走原路去姬家莊,而是繞行玉符山直奔縣城。當路過玉符山東側之時,王成海指著前面不遠處的一座宏偉大門說道。
“李主任,那裡面就是咱們凌渡最高階的別墅區,百姓們俗稱八仙院,因為裡面只有八套別墅,住在這裡的非富即貴,都是大人物。”
李乘風微微一怔,好奇的問道,“老王,都什麼人住在這裡?”
王成海搖了搖頭,“這我還真不清楚,其實真正的主人都很少來,平時都空著。這裡是市衛生局籌建的,原本是想建一座療養院,但是後來改為了別墅區。聽說,每到漫山楓葉綻紅的時候,市裡面某位大領導就來休息幾天。”
李乘風心中暗笑,心說這老王倒是挺八卦的,別看人挺老實,但這種愛八卦的性格很不適合在機關工作。看來以後自己也得注意點,沒準乾點什麼事就被老王八卦出去。
來到宏偉的別墅大門之外,黃明志放慢了車速,李乘風也放下車窗,正準備欣賞欣賞這片凌渡人民引以為傲的建築群。突然間,一輛黑色轎車從裡面開了出來,當看到車牌,李乘風臉色一變。
“王縣長的專車?”司機黃明志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李乘風當然認識這輛車,他跟著韓波來上任的時候,就是這輛車去迎接的他們。
李乘風再想升起車窗為時已晚,他被對面車裡的人看的清清楚楚,當然,李乘風也敏銳的發現對面車中乘坐的是誰。令他震驚的是,沒想到劉虎居然也坐在王友疆的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