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夕手中提著食盒，腳步緩慢的在鎮國公府的園子裡走著。
老夫人讓自已去伺候大小姐，不就意味著要自已跟著進宮。
自已今年才二十二歲，是老夫人身邊的一等女使，將來怎麼著也能配個小管事嫁了，進了宮可就一輩子就出不來了。
她滿腹心事，絲毫沒聽到自已身邊傳來了腳步聲，在園子的拐角處撞上了鎮國公柳江。
最近，柳江心情煩躁，便想著來園子裡逛逛。
瞧清楚自已撞上的是何人，佩夕連忙行禮。
“公爺息怒，方才是佩夕一時失神，這才衝撞了您，還望見諒。”柳江見著是佩夕，並沒有發怒。
他一向對自已母親身邊的這個大丫頭很是有好感。
佩夕生的不錯，又很會做人，待在柳老夫人身邊久了，見識的多，比一般的小官家的小姐還有氣勢，若不是佩夕為人端莊自重，柳江早向自已母親開口要了她。
“哦，是佩夕啊，起來吧。”柳江又見她手中拿著食盒就問：“這是要去哪兒？”
“回公爺，老夫人今日發話，以後就讓奴婢去伺候大小姐，又讓奴婢帶了一盒點心。”
去伺候月姐兒，柳江發疑，母親何時存了這意思？
“那你可願意去？去了就要跟著月姐兒進宮了？”
佩夕何嘗不知這背後的意思，這時她渾身上下沒了主心骨，自已在老夫人身邊伺候十幾年，兢兢業業，從無懈怠。但老夫人也沒有問自已願不願意，就打發了自已去照顧大小姐。
一時間，佩夕覺得委屈不已，眼睛裡生出了幾滴淚。
柳江瞧她如此就知她肯定是不願意了，心裡頓時生出了幾分憐愛之心，目光閃動了幾下。
佩夕抹去自已臉上的淚，轉而失笑道。
“讓公爺見笑了，是佩夕一時想不開這才在公爺面前鬧了笑話，老夫人還等著我送完點心去回話呢？奴婢這就告退了。”柳江望著佩夕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柳月舟門前，有兩個媽媽站在守著，見到佩夕過來後眉開眼笑道。
“佩夕姑娘，今兒怎麼是你過來。”
“老夫人讓我給大小姐送些點心，還有啊以後就由我來侍奉大小姐了，老夫人還說了，以後可以讓小姐在屋子門口透透氣，只要別出這個院子就成。”
佩夕的話，這些粗使媽媽們不敢不信的，然後開啟了房門讓她進去。
從佩夕踏進這個院子時，柳月舟已經知道這個訊息。
房門被開啟，一縷陽光灑了進去。
柳月舟坐在窗邊的榻上，瞧著佩夕進來，她冷冷道。
“你來了，祖母何時讓我見謝瑾。”
佩夕沒理她的話，自顧自的說：“大小姐，老夫人特意讓我帶了這些點心，都是您素日裡愛吃的。”
“我不吃，你去回話就說我要見謝瑾。”
柳月舟執拗道。
佩夕已然能猜到她來伺候柳月舟，必然會有這個場面。
她不慌不忙的從食盒裡拿出一碟碟精緻的點心。
柳月舟冷哼了一聲，走到了佩夕的身邊，圍繞著她道。
“佩夕，你可知，到了我身邊伺候可是要跟著我去宮裡的，如沁就是因為不想去宮中，才和阿牛冒著風險幫了我。”
擺放點心的佩夕，手臂微微遲頓了下，這一幕被柳月舟瞧見了。
她不屑的笑了一聲，又趴在她耳邊說：“平日裡瞧著你事事周到，原以為你多厲害，不成想也是個色厲內荏的貨色。
柳月舟被關了半個月，這半月裡柳老夫人不讓她出屋門，也不許任何人和她說話。每日丫鬟把飯菜送進屋子後，就匆匆忙忙的出來，她吃喝拉撒都這個屋裡。
於是她的脾氣越發的古怪，今日見著佩夕，更是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饒是好脾氣的佩夕，也受不住這樣的譏諷，緊皺著眉頭。
發洩完一通脾氣，柳月舟坐在桌前，拿了一塊兒點心，嚐了一口輕聲道。
“佩夕啊，那宮門深深，以後啊，你我這一輩子就被困在那裡了。”
佩夕想起那硃紅色的城牆，心中就一陣發寒。
嚐了幾塊點心，柳月舟心情微微好了一些，看著一旁的佩夕她想起了如沁。
“祖母讓你來伺候我，那如沁呢，是被攆去了鄉下莊子，還是發賣了。”
佩夕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說：“她幫著小姐與偷溜出府，與那謝世子私會，您覺得公爺和老夫人還會留著她的性命，她是奴籍，身契都在老夫人的手裡，那晚公爺就發話把她和阿牛都打死了。”
正要喝茶的柳月舟，聽了佩夕的話，神色立刻蒼白了起來。
如沁死了，她死了。
自已並不想讓她死的，可她也忘了，這是古代，是一個吃人不眨眼的地方，自已都整日過的如履薄冰，何況一個丫鬟。
佩夕是故意說這些話給柳月舟聽的，府中出事那日，萍媽媽回來就放她休息去了。
等她知曉時，老夫人的院兒裡已經不讓人進去了。
她在院兒門口看著如沁被家中的小廝駕了出去，如沁一路求饒，最後被帶到府裡的僻靜處亂棍打死了。
那時，佩夕也是對家中的大小姐有些不滿的，她覺得若大小姐求饒兩句，如沁最多被髮賣出去，可那也有一條命還在。
柳月舟雙手環抱著自已，她突然覺得好冷，彷彿自已掉入了冰冷的大海，喘不上氣來。
她努力抬起頭，瞧見屋外的太陽，迅速的衝了出去。
外頭的幾個守門媽媽見狀目露狐疑，佩夕也趕了出去，對那幾個媽媽道。
“小姐許久未曬太陽了，搬個椅子過來。”
四月的太陽是溫暖和煦的，柳月舟在陽光下曬了好久，才漸漸緩過來。
她對著守在一旁的佩夕道了聲“謝謝。”
佩夕蹲在她身邊，輕聲說著。
“姑娘，我明白你心中有些不忿，可你生來就在這高門中，有些事情是絕不能做的，你做了，公爺和老夫人可能不會太過苛責於你，可你會連累身邊的人，如沁便是最好的例子。”
佩夕講完過了好大一會兒，柳月舟深吸了一口氣，她露出一個標準貴女的笑意，道。
“去告訴祖母，那謝瑾，我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