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破春泥,風如濤湧,舞動起白色絲衣如波。

女巫者俯身,黑色油光的駿馬,在綠色的草海里起伏,朝陽灑落,飄舞的白紗,如雪。

四人,八馬,如破開波濤的利箭,破空,直射南方而去!

野火的視線,刻意的避開寒葉,她與她太像,不是容顏,而是性格,或者說是氣質。

冷,堅定,澄淨如水!

晚歌,你不在了,是嗎?誰又能等一個人,一萬年……

風,將一滴淚吹散在風裡,無人看見!

我本一死人,來此世間遊,漫漫滄與桑,說與誰人聽?

輕夾了下馬腹,快進幾步,八馬並駕而馳,遠去。

寒葉,緊皺著眉頭,她知道巫者的離去,必將掀起巨浪;但她如果不走,城主又怎麼可能會讓巫者離開?

從昨夜到今天中午,在女巫者的要求下,他們都沒有休息過,跑到這裡人疲馬乏,必須歇息一下,吃頓中飯才行。

這一次出來,野火沒有帶他的獨角馬,他的那一匹性格有些烈,一跑起來,根本不管其他的馬跟不跟的上。這一次是來“偷人”的,又不是來草原上撒歡的,所以他把那傢伙留在老窩裡,混吃等死。

為了減少目標,武士也只帶了兩個機靈的小鬼,文月和文正。

現在看到女巫者的樣子,他知道後面必有追兵,可能還不少。

“我們必須再快一點,現在天黎城應該派出所有的騎兵在追逐我們,我是巫者,是天黎城唯一的“巫者”!”,寒葉抬起頭,盯著野武士,認真地說道,她知道這裡誰說了算。

野火被她盯著有些,不太自在,低下頭思索了起來。

“按照現在的速度,我們回到據點需要大約十五天,天黎城會出動多少武士?”,野火問道,他不知道本來並不團結的奴隸主們,被這個偷人的賊刺激到了,現在異常的團結!

“大約還有三百餘人,其中有二十五個中階,一個高階。”,寒葉給了他一個明確的數字。

野火非常確定對方肯定也是一人雙馬,如果對方上午出發,那麼現在應該距離他們十個小時路程。

野火現在非常明確的是,決不能將這群蝗蟲引去據點,他戰鬥的第一準則:人數永遠要在一個點上多於敵人!

他想到了什麼,他掏出樹葉本本,然後翻到一張地圖處,“接下來是一個三叉路口,一邊是恐怖沼澤和聖獸莽林,一邊是元初之地。”,

“文月,從現在起,你帶兩匹馬快速返回據點,通知所有武士沿著我們曾經走過來的標記,來找我們!記住從現在起,而且每隔一個小時要下馬和馬匹一起奔跑一個小時,節約馬力。敵人一定會分出一部分兵力追擊你,所以接近北部森林的區域就吹號角,那裡一直都會有縱隊的巡邏小組。記住我們和巫者的安全取決於你的速度!”,野火盯著文月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必須活著抵達據點!能完成嗎?”

文月站起來,右手握拳放在胸前,莊重的宣誓,“三縱武士,醫文青,以生命保證必然把訊息帶到據點!”

轉身,看著已經是武士的文正,“文正,有興趣和我一起走一次來時的路嗎?”

文正立正,嚴肅的說道,“野大人,這是我的榮耀。”

“你們要去恐怖沼澤?”,寒葉疑惑道。

“不,我們的目的地在恐怖沼澤的後面”,野火望向東南面的方向。

“你是說。。。”,寒葉皺著眉頭,然後恍然大悟,吃驚的說道,“聖獸莽林?你們要進入聖獸莽林!”

“是的,只有莽林,才能隱藏我們的蹤跡,那裡是我們的主場”,野火併不瞭解整個聖獸莽林,但莽林裡面東南部邊緣的災獸分佈情況,他說第二,這世間沒有人敢說第一。

草原深處,醫文青脫離了隊伍,她在草原裡和兩匹駿馬在一起奔跑,身穿浮空戰甲的縱隊武士在短時間裡的衝刺速度其實可以超過戰馬,她輕盈奔跑的身影如同飛舞的精靈,在草海里時隱時現,一往無前!

“城主大人,他們分兵了,六匹馬去了東南方;兩匹馬去了西南,大約在九個小時之前”,一個老年武士在勘探過野火他們的歇腳處,正在向天黎城主彭萬里彙報,“根據馬蹄的深淺,敵人應該是三人,和巫者大人一人,皆是一人兩馬。”

彭萬里很憤怒,居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拐走天黎城的巫者,視天黎城如無物。他看向身後的三百武者,點出其中的三十人,指向醫文月逃離的方向,他不想給對方任何一個活著的機會,神情冷漠地說“抓到他,殺了他!”。

大部隊也不停留,追著野火三人的蹤跡,蹄聲隆隆,絕塵而去!

夜色降臨,無論是逃的,還是追的都選擇了休息。戰馬的體力都已經耗盡,在黑夜裡追擊也極容易丟失目標的蹤跡。

野火選了一個坡地的低處紮營,這樣火光不會被可能出現的敵人發現。

寒葉將白色的羽毛斗篷披在,純白的絲衣之上,如同一隻白色的孔雀。

坐在皮墊上,將乾草擰在一起扔進面前的火堆,她看向黑夜裡依然忙碌的兩個野武士。

野火正在四周設立陷阱,這樣即便有人來了,他們也會得到預警。

年青的文正,則在用小刀仔細的將羊肉乾削成一小片,一小片,倒入小行軍鍋裡,年少的臉龐在火光的明滅中,很有種恬靜的味道。

彷彿在這少年身上,這不是逃亡,而是一次旅行。

晚飯的時候,野火回到了篝火旁。

寒葉開始對這些野武士感興趣起來,原本只是覺得他們是很普通的野人武士,但是這一日的相處,她開始正視這些武士。

吃過晚飯,小戰士取出茶壺,在篝火上煮起了樹茶,這是醫氏從上古保留下來的茶種和習慣。

“那個離開的姑娘,說她是三縱的武士?”,寒葉看向野路子,問了個問題。

“嗯。。。他們是三縱的”,野火答道。

“他們?那你呢?”,寒葉不明白。

“我?我是九縱的!”,野火簡單的回答,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個女巫者,他有些侷促,完全沒有他平時油皮的風格。這一點連文正都發現了!

“九縱?!!九縱在哪裡?有多少人?”,寒葉也很直接。

“不知道,我失憶了,就只記得自己的番號和名字”,野火用木枝把沒有完全燃燒的枯枝挑起來,讓火焰更明亮些。

一陣沉默後,寒葉又問,“後半天,你基本上都在跟著戰馬奔跑,連小武士也能跑一段很長的路,就算是武士,也無法長時間保持和戰馬一樣的速度,你們是怎麼做到的?”,這一點她很疑惑,野武士展現了非比尋常的耐力和速度。

“我們的盔甲裡有浮空木,鎧甲在我們身上沒有重量”,野火將腿甲掀起一個角,給她看裡面的浮空木做的內襯。

寒葉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內襯上的細木莖,浮空木獨特的紋路出現在她的感知裡。

皺了皺眉,“你們從哪裡得到的浮空木,北部森林?”,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浮空木,以前在文獻裡讀到過,三縱曾經有一支戰場上的偵查部隊,用浮空木做浮空偵查。

她感覺到,在她伸手去撫摸野火腿甲的時候,這傢伙有些緊張。

“在聖獸莽林裡”,她將手收回後,野武士才放鬆下來回答道。

“你害怕我?!”,女巫者有這個時代的人們的通病,不知含蓄是何物也!

“不。。。不怕,只是我不習慣。。。”,野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只是呆在女巫者身邊,總會回憶起某個人。

“你是中階?”,女巫者轉換了一個話題,下午她一直在觀察這個野武士,他的耐力至少是中階才有的。

“我不知道,但應該是。。。中階!”,野火是真的不知道,在他的感知裡,他應該進階過一次,但他的身體素質能揍高階陣武士,這情況連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理解。

寒葉不再說話,她扯過身邊的雜草,開始編制起來,野火也沒有打擾這位巫者大人,他靠在揹包上,看著星星,他的皮墊在女巫者身下。

過了不久,文正將燒開的茶壺拿下,給巫者和野火倒完茶水,女巫者遞給他們各自一雙草鞋。

“把它穿在你們的皮靴外面,長期奔跑,皮靴會開線的!”,女巫者是個很細心的人,她看到野火的皮靴開線了。

不知道為什麼?野火在這草原的寒液中,感到有些溫暖,他將草鞋穿上,然後將草繩仔細的綁好。

“文正,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野火安排到。

“嗯!”,這小傢伙也不含糊,他對野武士充滿了信任,倒頭就睡。這是他們在叢林裡養成的習慣,抓緊每一分鐘的休息,第二天,才有體力面對災獸。

寒葉也側身躺在皮墊上睡下,她不是矯情的女子。

野火沒睡,他用蟲刀割下成捆的稻草,為六匹戰馬做了一個簡易的擋風,用將一些鋪在戰馬身下,這樣能給馬群保暖,它們也奔跑了一天需要更好的休息環境,馬兒舔過他的手掌,表示感謝!

草原另一邊深處,文月第一次一個人在草原上過夜,她有些害怕,但她知道自己是武士,應該做一個武士應該做的事情,就像以前一樣,過去一段時間和部落戰士的生活教會了她很多東西。

她也佈下了陷阱。

吃過晚飯,熄滅了火焰,她砍下高大的野草,給兩匹戰馬各自做了一個人字形的擋風小棚,然後讓一匹馬側臥,她就抱著馬兒睡覺,這樣能夠保暖。另一匹戰馬自己會在它的人字小棚子裡,站著睡。這樣睡覺的戰馬警覺性很高,如果有動物或人接近,就會驚醒示緊!

草原上的風,亙古不變的吹拂,星星在雲層之間明滅。

小姑娘在這一夜長大,成長為一名真正的武士。有些害怕,卻認真的做好每一件事情,勇敢的面對一切,這就是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