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高的柴堆,被火種引燃了木架下方的乾枯雜草,火焰捲起濃烈的黑煙,隨著微風飄向星空。
草原上的星空,無比壯闊,蒼涼。
春夜,依然寒冷。武士們圍坐成一個又一個大圈,中間是巨大的篝火,火光將溫暖傳遞給每一個人。
俘虜們反綁著雙手,每十個人串在一起,也分配了火堆,被圍在武士們中間。捕奴團的陣武士被餵食了草藥,這是醫武士提煉的,用來抑制經脈的活力,藥水限制陣武士的能力,類似於巫者煉製的鎮魂釘。
俘虜們都很老實,沒有人會逃。在這片草原上,失去了武士的保護,再多的普通人,也只會變成糞便,滋養野草。
野火將一串烤肉,遞給身邊的巫者,歪著腦袋側臉問道,“你接下來,準備幹嘛?”,下午他們已經交談了很多,但一直沒進正題。
“跟你去看看”,寒原接過烤肉,很斯文的咬了一小口。
“看什麼?”,野火好奇了,這可是個大人物,他想看什麼?
“我也不知道?”,寒原放下肉串,思考了一下,“就是想去看看,我很好奇”
“好奇?”,野火搞不明白他好奇什麼?
“這麼多武士,你是怎麼培養的?你們到底有多少人口?按照比例,培養這麼多武士你們應該有一座城!”,寒原終於回答到了關鍵點。
旁邊的武士們都笑了,野武士大人撓了撓頭,老實的回答,“沒有,就是個小據點,嗯,也不是很小,大約五百多人的樣子!”
“這不合理!人類的覺醒不會有這麼高的比例。去掉老人和小孩,你們的覺醒比例有三比一?”,火焰映照著寒原年輕的面容,不太相信的樣子!
“這要問那群老人了,我可搞不懂,以前我甚至以為每個孩子都應該可以覺醒!!”,野火自己也很納悶,他想到了吃“苦”補充道,苦著臉說道,“如果老傢伙看你順眼,可能會告訴你,為什麼會這樣?”
野火又問巫者,“我不明白,你怎麼敢就這麼大大咧咧的擋在我們的路上,你不怕我們殺了你?”
年輕的巫者,轉頭看著俘虜那邊,說道,“你們沒殺俘虜,你們還救治他們,所以我想試一試!再說,我是巫者!”
是啊!這一群武士聽說前面站著的是巫者,那臉色都變了!特別是老棍子那個傻子,感覺他都要跪下去,親吻這個羽毛的腳背了。野火鬱悶的想著,他們對我,為什麼就那麼不尊重?連洗個襪子都推三阻四,還不如一個外人!
“這些武器是黑石?”,白羽毛的問題還挺多,他盯著老棍子身邊的黑石棒槌問道。
“是。。。是。。。是的,巫者大人,這是黑石做的!”,老棍子看到巫者大人在問他,那真是三生有幸的樣子,怎個賤字了得!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連話都說不圓了。
“你們能煉製黑石?這種武器四千年前就已經無法煉製了。”,白羽毛說出了一個新的知識點,要拿小本本記下來。
“黑石的煉製,需要黑石獸的能量共振陣圖,你們有?”,哇,又是一個知識點,小本本掏出來。
“那東西叫能量共振陣圖?”,野路子想起了那個石臺,亮起來的時候,那密密麻麻的紋路,看了讓人頭疼!他確實做不了,智武者!這也從側面證明了,他“智商”確實不太夠!
“能讓我去看看嗎?”,寒原的眼睛在這一刻亮了,如同星辰。
這麼直接嗎?野火就納悶了,這個時代真就沒有一點點含蓄的概念?他歪著頭看了寒原好一陣,然後嚴肅的說道,“那是我國的大國重器!我要回去和大家商議一下,才能給你答覆!”
“哪來的國?還大國重器!”,老棍子在旁邊嘀嘀咕咕,但保證野路子肯定能聽到。這個時代的人,小白臉,老棍子,這群人有一個是一個,恨不得貼在你耳朵上嘀咕!
野火就當沒聽見,也不理會這個傻子,他理解不了什麼叫“待價而沽”。
寒原笑了,這個人有意思,如果是其他野人的據點或者部落,有巫者願意前往那老婆都能送給巫者大人。他到底知不知道,一個據點有了巫者,就有了能夠建城的基礎!可回頭看著這一圈又一圈的元武者,他又有些懂了。
“不白看,我可以為你們工作一年”,巫者大人笑著說道。
這下所有巫者們都震驚了,能留下一個巫者一年,能學到很多知識,打造很多陣器和巫法武器,這是無數部落的夢想!
“三年,我保證你不會失望!”,野火的眼珠在轉,他這是還價,這是一萬年前的基本技能點,他才不管對方會不會失望!
“好!就這麼定了”,寒原笑得更厲害了,對面這個人根本不像野人,像極是奴隸城裡的遠行商人,這是個極品野人!
“太好了!我們元初之地有巫者了”,另一邊一直在偷聽的醫文青,還是個小姑娘性子,這點定力都沒有,唉!還要好好教育一下他們,野火有些無奈。做生意,要端著啊!
“她說那裡叫做“元初之地”!”,寒原第一次無比認真的,坐直了身子,盯著野火的眼睛問道。
“你知道?”,野火以為奴隸城邦早就忘卻了歷史,忘卻了自己的來處!
“元初百人,那是武士的開篇,也是人類能活到今天的原因。”,寒原說到這裡,再次正了正身體,年青的臉龐寫滿尊敬,“我是巫者,必須學習古文,同時我喜歡閱讀那些古老的文獻,不止是我,所有巫者都在尋找元初之地,那裡是文明的“根”。”
“我以為你們忘了!元初百人,不是為了創造奴隸制!”,野武士將一個木頭扔進火堆,言語間有些譏諷之意。
“巫者們不會忘記,但我們改變不了世界,這個世界自有成因,凡人只是這荒漠風沙裡的一粒沙塵,隨風飄蕩!”,巫者有些落寞和寂寥。
良久,他抬起頭,落寞的眼神漸漸變得堅毅,“如果那裡真的是元初之地,我將用生命侍奉那裡一生!”,他已經沒有親人,他厭惡那些奴隸城邦,如果真有那片土地,那片在巫者中傳誦萬年的元初之地,他願意皈依,用殘生守護。
野火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往篝火裡扔木頭。他想著,一萬年前的那一百人,或許死的還有些意義,或許,在奴隸城邦裡面還有一些,有良心的人,他們還記得那百人為何而死!
從草原深處回到據點用了十二天的時間,巫者和醫武士一起救助和安撫俘虜們。這個時代,巫者擁有極大的威信,雖然他們沒有實權,但他們是這個時代的宗教。他們治病救人,他們煉製陣盤和武器,他們指導中階以上武士的修行,他們在城邦和據點之中都擁有極大的威望,就如同行走的“神”。
武士和奴隸們,每天夜裡都圍坐在一起聽巫者的敘述,那是武士和巫者的起源!這些事情在奴隸間偶有傳說,但親身聽到巫者將所有的歷史時刻連線起來,一件又一件的敘述,那史詩般的畫面直擊靈魂。就連縱隊武士們,也是第一次聽到,如此生動的歷史。當俘虜們聽說,他們要去的地方是文明的起源,是所有武士的根源之地,他們為之震撼,他們告訴巫者,他們也想去看看,也想跟著他守護!
巫者告訴了野火和縱隊武士們,這些奴隸士兵其實也是可憐人!
奴隸,沒有靈魂的歸屬!
奴隸沒有姓,他們只有奴隸主起的名!他們很小就和血親分離,或者說他們很多人只知道母,而不知道父。就算是武士,也只是過的好一點,他們的女人也不是他們的,是一種賞賜,讓他們快活,還時時被替換。武士的孩子,也還是奴隸,會被販賣和交換。
奴隸城邦的律法,在本質上就不讓奴隸組成血親家庭,因為有血緣,就會有家庭;有家庭,就會有家族;有家族,就會有大規模叛亂。三千年前的史書裡,奴隸社會還有家庭的概念,但無數次起義,讓奴隸聯邦徹底廢除了奴隸家庭,孩子由母親撫養,七歲前必須販賣和交換,不能留在身邊。
所以,奴隸主身邊的奴隸,絕大多數都不知道父,只知道母;但母的男人很多,所以無法建立血親的連線;沒有血親的連線,奴隸間不可能無條件的相互信任,這才是奴隸制度能延續數千年的根本!
野火知道,白羽毛是來求情的!在一群人聽完巫者的講述後。
野火也不想糾結,轉到一邊,他問了問身邊的幾個武士,問他們願不願意接受這些奴隸士兵?不是再次把他們做為奴隸或者牲口,而是人一樣的接受!
武士們相互看了看,點了點頭!
在回程還有三天的夜裡,野火解開了奴隸們的枷鎖,非常鄭重的告訴他們,他們可以選擇留下或者離開。雖然,他知道這群人離開其實也沒活路,但戲碼不能沒有,不是?
離開現在就走,元初之地不養閒人。
留下就跟著建設據點,有苦有淚大家一起過。他們可以結婚,可以自己撫養自己的孩子,可以讓孩子繼承父親的姓,他們會有自己的家庭,會有後人給他們掃墓,會有人記得他們來過這個世界!
生命是一種很奇怪的存在,要麼追求永生;要麼追求子嗣的延續。如果這兩個追求都沒有!活著,幹嘛?
寒原看著,他是奴隸出生,他知道這群奴隸從此會跟著野火一輩子!
理由很簡單,因為家,因為“可以繼承我的姓”,那是奴隸一生的渴望,在原來的世界裡,只有奴隸主的孩子可以繼承姓啊!
他看著身邊那些站著如巨樹般挺拔的縱隊武士,他看著那絮絮叨叨的野火,他彷彿看到了寬廣的草原和無盡的山脈。。。。。。,元初之地,那究竟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