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黛思思去了姻緣橋,還綁了心願,且上面寫的是與李蘊修成正果的心願,在祁若衡禮佛回來後。

那暗衛是第一時間就告訴了他。

包括李蘊也悄悄跟著去了姻緣橋之事,也如數稟明瞭。

此時,屋內氣壓低沉得有山雨欲來的架勢。

暗衛稟明,也很識趣,輕聲退出了房間。

何方也身子緊繃著,似是被人揪著後脖頸,使勁抻著皮肉一樣。

大氣不敢出,片刻不敢動。

屋內闃然無聲,只滴漏在滴答滴答作響,在屋內迴盪,聽著那聲音,入耳都有些涼。

祁若衡坐在案桌前,雙手張開,胳膊直挺,手掌反扣手腕內側朝外拄在桌案邊沿。

微微低著頭,鴉青色睫羽將那灰褐色的眸子遮蓋個嚴實。

看不到他那神色,只面上沉冷如水,還泛著陰寒冷氣。

不知過了幾息,他才身子微動,手離開桌案,手掌因拄著桌案太過用力,鬆開後一陣泛白,須臾,才肉眼可見一點點變紅。

在拿到那桌案一角的木雕時,掌心已經恢復了血色。

骨節分明的手指,一寸寸撫摸著那木雕眉眼。

祁若衡那灰褐色的鳳眸不知在想什麼,只見眸底瞳孔是變了又變,那暗潮翻湧著,最後也是沒個結論,只瞧著那眸底神色更加複雜了。

但他似乎並沒去過多探究個結果,只定定看著那木雕,吩咐何方去取一些木屑和骨膠來。

何方聽命忙不迭逃離這個房間,出了門才開始大口喘息。

之後也片刻不敢耽誤去尋東西,須臾,帶著東西回來。

此時屋內早已沒了他走之前那壓抑的氣氛,再觀自己主子,那面上雖還沒什麼表情,但已經沒了那駭人的寒氣,眉眼間恢復平常溫潤模樣了。

何方想不通主子怎麼這麼一會兒就沒事了,但他向來不為難自己,想不通就不去想。

反正,主子不發火就好。

約莫過了一刻鐘,那手中木雕就又重新刻好了,拿著木雕那人用小刀精細修了修,又猛吹一口氣,將那木屑吹落,才放下小刀,細細去打量又改了的木雕。

何方好奇,也候在一旁瞧去,原主子要木屑和骨膠是修復木雕人偶那眉眼的位置。

這會兒瞧著,眉眼倒是恢復到之前樣子,雖還有一兩分侯夫人的影子,但整體就是褚絲櫻姑娘那眉眼的。

何方之前以為他懂了,可現在又不懂了。

腦子是這會兒成了一團漿糊,搞不清主子這心到底向著哪一邊了。

祁若衡做完這些,看著那木雕,心底說不出喜怒,似湖面很平靜,但又似海面,只是看似平靜。

事後,他摸著那木雕的眉眼,默了一會兒,便繼續拿書默讀了起來。

今晚祁若衡是面也沒露,只在自己屋內埋頭讀起了書。

這倒是讓祁若芷省了事。

不用時刻盯著兄長和黛思思。

她又飲了那戚仙草茶,也照舊回了自己屋。

只是,不過片刻,她腹下突然一陣悶痛,之後就有一股熱流。

她忙不迭吩咐春華秋實去拿木盆打熱水來。

黛思思吃完晚飯,一個人正坐在廊下,靠著椅背,仰著頭無聊地數星星。

卻見祁若芷身邊丫鬟春華來了,那面上是難掩興奮的喜色。

“少夫人,我們家小姐請你進屋一趟。”

院子不大,他們廂房也都緊挨著,黛思思坐在廊下數星星,自也聽到了一旁屋內的端水跑來跑去的動靜。

她神色並不意外,微微一笑,那狐狸眸映著幾縷月色,瞧著靈動皎潔極了。

“好。”

入了房內,秋實正在撒香粉,但屋內還是能嗅到血腥味的。

黛思思來到裡間,尋了一個椅子坐下,春華秋實在祁若芷那眼神示意下退下了,也連帶著帶走了綠盈青霧。

黛思思沒言什麼,二人自也順從的退出了屋子。

祁若芷這才拉下臉來,如實開口。

“先前姐姐問我可有月事不調之症,其實是我撒了謊。我確實有兩年的時間月事不調了,尤其近幾個月更是嚴重了,初來青山寺那幾日我來月事之前,就已經有兩個月不來了。而且,這次還就來了一日不到。”

邊說著,她便抬眼瞟了黛思思一眼。

瞧著她那神色清淡,眸光平靜,似乎對她所言並不詫異,心下了然,想來對方早就知曉,只是自己極力否認,對方也沒戳破而已。

又重重嘆了口氣,面上有幾分慚愧,繼續道:“我先前確實,對你的醫術並不信任,覺得你治好母親也不過是歪打正著。我這病,尋了不少名醫,可都調理不好,所以,自也不敢信你。那才撒了謊。可剛剛我竟又來月事了,思來想去,只是和那戚仙草茶有關,所以,它真的能治好我的月事不調?”

祁若芷也是在看到自己喝了這幾日戚仙草茶,竟來了月事,這才是突破了心中防線,那什麼面子裡子的,也都不管了。

這才讓春華去叫她來,這般坦白言明。

問她那戚仙草能不能治好月事不調,其實也是在問黛思思真的正治好她的病。

黛思思哂然,眉眼微微彎著,檀口輕啟,輕聲回道:“光戚仙草自是不夠的,還需配製出藥方來,但主要便是它。而且妹妹如今月事又來了,功勞也是在它的。”

聞此祁若芷那心中似燃起了希望之火,那雙眸子都亮了幾分。

這會兒也不遮掩著藏著說那一語雙關了,倒是徹徹底底挑明說了出來。

“那,姐姐可願為我醫治?姐姐要多少錢,儘管開價,我絕不含糊,多少都給得起。”

黛思思粲然一笑,那狐狸眸流露出瑩光來。

“你我是一家人,談何錢,我自當盡心為妹妹醫治好。只是有一個小忙是回了侯府需要妹妹和婆母相幫的。具體,可等回侯府再詳說。”

一聽是讓她和母親幫忙,祁若芷一下就想到了兄長頭上,眉頭緊蹙起來。

黛思思自是知道她那擔憂是什麼,忙解釋,“與侯府和小侯爺無關,是旁的小事。”

聽到這兒,祁若芷那眉眼才略微舒展開,面上掛著幾分不自然的笑,忙不迭點頭應下。

黛思思之後又囑咐了一些吃東西上的忌口,然後又言明瞭她的治療週期要更長,且需回了侯府配藥。

之後,才從她那屋子退出。

好巧不巧,碰見從屋裡出來的祁若衡。

視線滑落,他手中正拿著那如視珍寶的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