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湯香甜清爽,裡邊花生酥軟不爛,沈南與喝起來只覺得唇齒留香,竟然比廚娘做的還好,都不捨得一口氣喝完。最重要的是這些是長生親手給她做的。

長生,她的第一個朋友。

長生看著坐在石頭上小口小口喝花生湯的小朋友,陽光灑在她的髮梢之上,恍若天人。

雖然每天都掛著笑容,但是七月半還是給她留下了痕跡,就算每天給她準備珍貴的藥材補品,她還是日漸消瘦,原本紅潤的指甲現在都泛著青色。

命運就是這般不公,庸碌痴傻之輩高座廟堂,善良的人卻永遠在地獄中煎熬。

這個世界讓他覺得甚是荒謬,若不是沈南與想,他其實並不是很想恢復正常。

“長生,長生,走呀!”沈南與騎在五叔送她的馬身上,她還給它起了個有名有姓的名字叫郝聰明。

全身鼠灰色光華皮毛的郝聰明也跟聽懂了似得歪頭看著立著若有所思的長生,打了兩個響鼻。

“來了。”

長生回過神來,跨上旁邊的黑馬跟上沈南與向著遠方走去。

距離曾夏島一海之隔,沈南與看著那波濤澎湃望不到邊際蔚藍海風,海風帶著一絲鹹吹在她的臉上,一路奔波,她的臉也變成了小麥色,身體消瘦,眼睛卻出奇的亮,馬上就有結果了,對於她,對於她的家人們。

接引他們的是五叔早已聯絡好的舵手,他們之前已經在曾夏島走了一遍,找到了三株九靈果,可惜的是其中一個剛開敗,現在沈南與的機會只剩下兩回。

時間緊迫,他們連夜便出海,好在這個季節風浪還算太平,不過這也夠沈君屹喝兩壺的,不算五叔他們,長生和小小明明都沒坐過船,卻偏偏他暈的最嚴重,吐得昏天黑地,手腳發顫。

沈南與在旁邊左手拿著紅果糕,右手端著清水伺候沈二少爺,看著往日神采奕奕的人吐的癱在床上,她只想給他畫下來,不能畫下來也要銘記於心,等回家了詳細的說給爹爹和孃親聽。

如果她能回家的話。

沈君屹剛適應後,船也到了曾夏島岸邊。

雪白又細膩的沙子,數丈高的越王頭樹,葉子掉下來比沈南與還要高。

海風呼嘯,沈南與在進山前一晚,央求長生陪著她去看海。沈五爺和沈君屹在檢查裝備,這個島沒什麼大型野生動物,侍衛也在周圍戒嚴,便放心的讓兩個小不點自已去玩。

長生拿著火把在旁邊為她照亮,沈南與脫下鞋襪,在白沙上跑了起來,像小鹿一樣。用腳印劃出長生的名字,走了一會似乎累了,然後又開始走到離海近一些的地方,從沙子上撿貝殼,海螺。

沈南與之前看過祖母手裡的緙絲貝殼扇,那種流光溢彩的白色便是這些小東西的殼做的,好看極了。

“長生,我如果回不去了,你幫我把這封信給我爹孃吧。”

晦暗的火光下,沈南與還在仔細的挑選著好看的貝殼,輕鬆的說出自已的身後事。

“小小。”

長生舉著火把和她蹲成一排,想去說些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他第一次恨自已嘴笨。他低頭看著自已的手,稚嫩,瘦小,他不能代替她承受七月半的蝕骨之痛,也不能幫她去尋找解藥。他太弱小了,保護不了母親,保護不了小小,保護不了任何人。

小小抬頭笑著看向長生,眼底沒有絲毫恐懼。

“我覺得我肯定能治好,畢竟是五叔找到的古籍,他應該是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不過我娘平時總說,做事要面面俱到,所以以防萬一,我怕到時候沒有時間給我說話,還是寫了一封遺書,畢竟我話太密了。”

小小將挑選好的貝殼放在一邊,然後整個人舒展的躺在沙灘上,看著天空皎皎明月,浩瀚星光。她腦海裡忽然蹦出來夫子教的詩句,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我剛開始也是害怕極了的,死了再也見不到孃親爹爹,大哥二哥還有北辰哥,但是我跟著万俟琰那些天,看到了比我小的孩子被燒死、餓死,甚至被家人吃掉,那麼多人死在路上無人收屍。我比他們多過了好幾年富貴生活,我之前一個手串,可能就能救活一家人。”

沈南與腦海裡閃過那些人絕望的臉,又看到天上亙古不變的月光。

“唔,我可能有點語無倫次了,我是想說,我不是特別的,人都會死,只有天上的月亮能夠永遠存在。但我比大部分人都要幸運得多,至少我活著的時候很快樂。尤其是這段時間,我見到了很多沒見過的東西,很多不同的人,還遇到了你,讓你能恢復過來。我超級開心,比我前八年在盛京加起來都要開心。”

長生歪頭看著望向天空的小女孩,她的眼睛裡倒映著星光,這一刻似乎比這銀白的月光還要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