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平常,打破平靜的是那個傍晚。當時我正在一家麵店吃麵,偶遇了班上的班長路浩。路浩是一個很熱情的人,很自來熟的那種,因為長得高、性格好在班上很受歡迎。和他做了一段時間的同桌。他看見我直接就坐在了我旁邊,可能沒有拿捏好距離,我們挨的很近,可靠牆的我沒有辦法移動,我正要開口的時候,路浩說話了:“你一個人在這兒?”
我往外面擠了擠他:“嗯,你呢。”
“我陪梁豔來的。”他說完就往點餐區看了看,我順著看過去,一襲白色連衣裙,潑墨的直髮隨意落下,宛如天仙一般,還真的是德藝雙馨。梁豔是班上的文藝委員,她和路浩是班裡公認的一對佳偶,郎才女貌,他們也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他越過我去拿紙巾,突然的近距離讓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聽見門口傳來曲妙妙的聲音:“晚霞,晚霞。等等我啊。”我抬眼望去,只見肖晚霞奔跑的背影,和曲妙妙追逐的樣子。對於這一件事我並沒有放在心上,晚上回到家的時候,我媽跟我說:“晚霞今天回來就窩在房間裡,喊她也不答應,感覺你太對,你去看看呢。”
我敲了敲門,裡面沒有反應,我開啟門,沒有開燈,我慢慢的走過去,見肖晚霞閉著雙眼,皺著眉頭,那樣子真不像是睡著的樣子,我輕輕的喊了一聲:“晚霞。”她沒有反應,我站了一會兒,想著:還是不打擾她了。
第二天起床後,我沒有看見肖晚霞,媽媽說:“晚霞一大早就出去了,讓我們不用等她吃飯。”我以為她可能是去找曲妙妙了,就沒有在意。到了下午的時候,梁豔給我打了電話,說:“路浩被人打了,現在在醫院,後腦勺破了,流了很多血,怎麼辦,唐也。”
“誰打的?”我聽著手機裡邊梁豔的哭聲,問道。
“我···我不知道,路浩也沒有看清楚,只是那人警告路浩離你遠一點,不然見他一次打他一次。所以我才給你打的電話。”
“那他情況怎麼樣,現在。”
“已經在包紮了,醫生說沒事,只是要好好休息。”
“好的”
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梁豔也在那邊支支吾吾的,我知道她有話問我:“你說就好。”
“那人你認識嗎?我不是在懷疑你,就想問問,那人讓路浩離你遠點,肯定是你很熟悉的人的,就想說:你能不能不要讓他找路浩的麻煩啊。”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沉默片刻,“如果我知道是誰,會給你們個說法的。幫我跟他說聲對不起,好好休息。”
因為我,是因為我?可我思來想去都想不出誰會做這樣的事,而且我和路浩只是同學關係,到底是因為我,還是他自已在外面惹了不該惹的人,別人來伺機報復也說不定,我在心裡這樣想著。
下午的時候我去了醫院,想看看路浩的情況,我打電話想問問梁豔路浩的科室。結果梁豔告訴我:路浩不願意住院,醫生也說可以不用,就回家休養了。我讓他好好休息便結束通話了電話。我看了下時間,和肖晚霞下課吃飯的時間差不多,反正也要經過她學校,媽也不在家,索性就去找她吃個晚飯好了。也打聽打聽她昨天怎麼呢?免得媽擔心。
我提前坐到一個麵店等著,聽著下課鐘聲結束,我就給肖晚霞打了個電話。
“晚霞,出來吃飯。”
“在哪兒?”
我聽著肖晚霞略顯冷漠的聲音,心裡有點詫異,因為她從來都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以前,她總是柔和的,雖然話不多。“在小德面莊。”
“跑這麼遠幹嘛,我時間就這麼點,吃個飯就要回去上晚自習了。”
“哦,遠嗎?”我不明白肖晚霞對我的態度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心裡的不解和氣憤讓我想馬上見到她。我的語氣也漸冷的問道:“那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滋味食府。”肖晚霞說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就是學校門口的餐館,本來選在小德面莊就是為了離學校遠點,我怕遇見認識的人,不想在承受那不明的鄙視和指責。但都過了這麼久了,而且飯館這麼多,也不會遇上的。我邊走邊給自已做心理建設,期間一直低著頭,我不敢抬頭,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機率,我也要盡全力避免遇見他們。我害怕,我知道那件事在我心裡沒有過去,可我無能為力。
到餐館門口我就看見了肖晚霞,她正在看英語單詞,我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在她面前坐下的時候,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就再也沒有動靜,繼續看她的書。直到老闆端上來兩碗麵,我看著面前的面,以為她是給我點的,就拿起筷子準備吃,心裡還想著:還算你小子有點良心,就既往不咎啦。我滿心歡喜的拆著一次性筷子,正準備下手的時候,看著她面無表情的把那碗麵移到了她旁邊,冰冷的說道:“這不是你的,要吃就自已點。”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陣少女們獨有的銀鈴般的笑聲打斷。
“晚霞,老師拖了會兒堂,我都餓死了。”
我看著曲妙妙很自然的坐在肖晚霞旁邊,肖晚霞遞給曲妙妙一雙筷子,自已也才動手吃了起來。曲妙妙看見我之後那表情的轉變,簡直可以去競爭奧斯卡了,毫無痕跡可言。印象中,我已經很久沒有和曲妙妙說過話了,這是哪兒來的敵意,讓曲妙妙厭惡我至此啊。果然,她開啟了對我的冷嘲熱諷模式。
“喲,唐大忙人今天有空來找晚霞啊,還真是稀奇啊。”曲妙妙拌著面說著。
“跟你有什麼關係嗎?”既然來者不善,那我也不必客氣。
“是沒什麼關係,不過,你膽子還是大,現在學校裡還流傳著你的傳奇呢,你也不怕被人認出來。”
餐館比較小,桌子又挨的近,現在正是吃飯時間,虛無坐席,曲妙妙的聲音不小,已經有些人在往我這邊看了,我看著他們,正在竊竊私語著什麼。熟悉的無力感窒息感正慢慢的充斥著我的內心。我看著肖晚霞,她毫無所動的繼續吃著她的面,我知道曲妙妙一直很聽肖晚霞的話,只要肖晚霞說一聲,曲妙妙就不會在繼續說下去的,可她並沒有。那一刻,我覺得肖晚霞很陌生。
他們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後面更是毫無顧忌的說著那件事,開始對我指指點點,我惡狠狠的看著他們,他們都不為所動,甚至拿起筷子指著說我。逼仄的空間,壓迫的空氣讓我逐漸呼吸失控。我的腦海中還是浮現著心底的那句話:明明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為什麼,為什麼。
我站起身,想著必須馬上離開這兒。就聽見肖晚霞說:“你的水果。”
“給你吃。”
“不要,髒。”
我回頭驚訝的看著她,她還是低頭專心的吃著面。為什麼她會說出這個字,當時我聽見之後感覺自已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侮辱,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大腦頓時一片空白。落荒而逃的我聽著身後傳來的譏笑聲,我知道這之後,我又會給他們提供一個編排我的條件。這個年齡段的他們既純潔又狠毒,他們往往傷人而不自知,沒有輕重是非的判斷。
回到家之後我把自已拘泥在床的這一方天地,媽回來的時候跟我說:“晚霞今天去妙妙家睡,說是要給妙妙補課。”我沒有回應,本來因為有其他學校的考試要佔用我們的教室才得了這三天假,我不想面對肖晚霞,就提前一天回了學校。
從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就算週末放假我也沒有回去,這件事也在我心裡擱置了,距離和時間真的是很好的療藥,我慢慢的淡忘了這樣的事。回家幾次我和她也只是點點頭,我和她沒什麼好說的。我們之間就像由曲妙妙劃出了一個分水嶺,我過著我普通的高中生活,曲妙妙帶著她去見識了各種各樣的新世界,什麼奢侈品、演唱會、坐飛機、博物館等等,只要沈遇帶著曲妙妙去哪兒,肖晚霞就一定會去。這是我媽告訴我的,有時我媽還跟我開玩笑說:“這晚霞怕不是妙妙的姐姐吧。”是啊,不然怎麼會對肖晚霞這麼好啊。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沒有了她的訊息呢?大概是我高三的時候,因為學業重,那個時候我很少回家。好像是在某個下午,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電話裡的媽媽聲音聽起來很低沉,能感受到她的哽咽,我問她怎麼了?她沉默半晌告訴我:“晚霞走了。”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侷促的問她:“去哪兒?”
“就······去找她媽媽了,她舅舅也在那邊生活,她過去和她們團圓。她讓我告訴你:她等不到你回來親自和你道別了,就希望你能順利考上自已的大學。讓你學習加油,好好生活。”我聽著我媽說這話的語氣,感覺就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一樣,而且這樣的道別讓我感覺像是訣別,心裡升起一股異樣強烈的不安。
“她已經走了嗎?”
“走了,估計都快要到了。就這樣啊,你好好學習。”
我拿著手機想著這種事也應該電話告知我一聲啊,這樣不聲不響的,算什麼朋友啊。我想著就給她發了QQ訊息,問她在哪兒。她幾乎是馬上就回了我:我在火車上,快到了,你好好學習,好好生活,平時還是要對同學熱情一點,畢竟有幾個好友你也不至於孤單不是。聽說外面很大很熱鬧,我會在這邊好好生活的,相信我一定可以過的很好的。祝福我吧!
就是這段話平息了我心裡的不安,可我萬萬沒想到,會在這不久之後的一天,發生了一件我畢生難忘的事情,可我是多麼不想記得啊。
那天是路浩的生日,他請了很多同學吃飯,我想做完最後一道數學題再去,就讓他們先走,說自已隨後就到。我走在路上琢磨著要送他什麼禮物合適,雖然他強調過不要送禮,可我覺得還是有這個必要,感覺挺驚訝的,畢竟我覺得我和他的關係好像也沒有到生日請吃飯的地步。
我看著時間所剩不多,就想抄近道,免得別人生日還要等我,感覺自已就很沒有禮貌,讓別人覺得這點時間觀念都沒有,又要落人口舌,遭人議論。
近道是一條老街,平時行人不多,更何況在傍晚時分,我走著走著就被人從後面捂住口鼻拖進一條小巷子裡,我掙扎著,看不見那人的樣子,我盡全力喊出的聲音在這兒顯的格外的微弱,逐漸漆黑的巷子,那人放開了自已的手,趁著這個空檔我想呼救卻被一團棉布再次封住,他的雙腿禁錮著我的雙手,濃濃的汗臭衝刺著我的鼻腔,隱約中我看著一人打著電話,說著什麼,距離有點遠,我不知道他說的什麼,拖我進來那人脫下了我的包包,他的觸碰讓我的汗毛直立,冷汗直流,他們沒有理會我的掙扎,過了一會,遠處的那個人慢慢的走到我面前,蹲下說:“聽說你很髒,正好,哥幾個也不乾淨,這樣也算是般配了。”
髒,髒……這個字咋這麼熟悉呢?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他們就開始扯我的衣服,我扭動著身體遠離他們的觸碰,可我終究只是一個15歲的女學生,抵不過他們的力氣,當他們碰到我內褲的那一刻,我感覺我的世界末日已經來了,我的生命畫上句號了,我的天,塌了。
一陣警笛聲適時響起,我得救了,兩人匆忙離去。我躺了很久很久,就真的像是一具屍體,沒有生機可言,一陣喇叭聲喚醒了我的軀殼,我逃命似的跑回了宿舍,妄想著忘掉這一切。慶幸的是室友都去參加路浩的生日去了,給我留了個寬鬆的空間。這件事我沒有跟任何人講,可還是流言四起,就因有人看到我狼狽不堪的樣子,而妄加揣測,久而久之,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我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說我有髒病,跟我靠近會傳染,他們藉此取笑並害怕著。路浩曾試著問過我那天怎麼沒去,我話還沒說,他就被他女朋友梁豔氣呼呼的拉走了,從那以後,再見已是陌生人。
班主任找我談了一次,那個時候高三學業很重,我待的又是最好的班級,老師問過我之後也就沒有在多說什麼呢,只讓我不要分心,好好準備高考。所幸,班上的同學大多都是知道埋頭苦學的人,他們的精力都在自已的學習身上,最後的兩個月我也沒有很難過,只是在除了教室和宿舍的地方受些指指點點罷了。我以為這樣就好了,可是在一個星期六放學的晚上,我在教室自習,因為晚上喝多了點水,我跑了兩次廁所,那個時候還早,七點左右,在上廁所的時候,突然整個廁所陷入黑暗,濃濃的恐懼感包圍著我,我想起那個傍晚,整個身體變的僵硬,我想大喊一聲,可無論我怎麼用力,都發不了聲,就像是有人死死的扼住我的喉嚨,而我只有等待死亡。
開…開燈…開…
“唐也,唐也,醒醒,唐也。”
我睜開眼睛用力的呼吸,彷彿要把剛剛缺失的氧氣吸回來,我看著周圍的環境,看著眼前表現的很焦急的周林川,我沒有心情去理會面前的這個男人,倒頭躺下用手擋住眼睛,想想也真是可笑,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這麼容易被人勾起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