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未曾察覺的前奏

那時候念寧說以後他再敢傷害姐姐，她拼上性命也會狠狠揍他一頓。

他只是搖頭，說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念寧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就笑了，說望風哥哥你好像個小老頭。

正值早春，晨露凝在枝葉上被暖陽照著折射出晶瑩的光，陣陣微風飄過喚回這裡滿園的新生，透過搖曳的嫩花蕩下一片被小生靈眷顧的陰影。

他凝視著祖祠每一塊刻著姓名的牌匾，下定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他也定要護好現在的一切。

這是他的責任。

從家門出來路過太過熟悉的十字路口，反手拎著包搭在右肩，白逸之倚在電線杆旁慵懶的像一隻剛睡醒的黑貓。

沒來，秋念慈又沒來上學。

一般來講她會搶先一步來到這個他和她上學的必經之路等著他過來。

記得很久之前她都是早起很多來白宅前默默等他。

秋家的大小姐，在白裡自然也鮮少有不認識的，每次都會邀請她進來，大家那種揶揄的笑實在是讓他討厭的不行，明確的對她表示厭惡之後，她就學會在這個十字路口等他。

他們當然是不會肩並肩一起去上學的，就像他們兩個一直以來的軌跡那樣，他在前面走，她在後面跟著。

不過說到底，她來不來上學應該都和他一點關係沒有，這樣想著他終於找回了一點好心情。

抬頭看了看萬里無雲的天空，紅綠燈也終於變成了顏色。

今天天氣好差。

慢慢走吧，他也不著急。

踩著上課鈴的最後一秒進到教室裡是種什麼樣的體驗呢？

至少秋念慈人生十六年裡都沒有感受過，她看著那個黑髮黑眸的少年伴隨著上課鈴的響起緩緩走進教室的時候，結結實實的鬆了一口氣。

餘光掃到窗外，天氣真不錯，和她的心情一樣。

就好像踩在雲朵上整個人都飄飄然的，當他的眼睛掃過教室，秋念慈下意識的抓起一本書立起來擋住自己的臉。

手心出了一層薄汗，明明如此的緊張聽覺反而變得靈敏起來，就算沒有用眼睛看她也可以感受到他越來越近的腳步。

她輕輕的咬住自己的嘴唇，聽著自己一下一下打著鼓點的心跳，嚥了一口口水暗罵自己不爭氣，這麼想著卻在聽見他拉開椅子的一瞬間情不自禁抓緊了手裡的書。

那麼要打招呼嗎？

要吧，畢竟是禮節什麼的。

眼睛一閉心一橫“逸之，早上好”，一句話六個字，前面還結巴，然後石沉大海，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鼓足的勇氣在一瞬間變成了笑話，她甚至依稀還能聽見那些女孩小聲的嘲笑。

果然又是這樣。

她不敢去看身邊人的表情，早就知道了，那雙冷漠的眼睛。

呼了一口氣，她對自己說著，沒事的，她已經習慣了。

老師開始講課，但念慈卻覺得自己的思考的能力正開始下降，她沒有心情去聽老師的講解，黑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白色字型，就像是被打上馬賽克了一樣看也看不明白。

“你打算一整節課都舉著倒過來的書嗎？”白逸之託著下巴瞥了一眼身邊魂遊天外的傢伙。

啊，好蠢啊，越看越蠢。

“誒？啊，對，對不起”手忙腳亂拿正課本，秋念慈臉紅的就算和蘋果相比都能爭個高低。

冷哼一聲，他眼神裡無波無紋，唯一洩露真實的是不斷轉起來的筆，今早的壞心情好像被一陣風吹散，帶著一陣愜意和輕鬆

留意中發現斜後桌的楚明正因為忘記筆而到處尋求幫助。

看了看黑板上自己早就學會的內容，他閒著也沒事，就當做好人好事了，將手裡的筆放地上，踩上去微微向斜後方施力。

輕聲咳了一聲，扭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看過來的楚明。

從筆袋裡拿出新的黑色水性筆，他不打算去問她為什麼今早沒有在十字路口看見她。

無所謂的。

和他沒關係。

嗯，

完全，

沒所謂，

的。

身邊的念慈正在飛速抄著黑板上的筆記，好像沒什麼事可以打擾到這麼專心致志的人。

瞥了一眼又靜靜的等了一會兒，在她打算翻篇的時候才出聲“你從第二行開始就抄錯行了”。

“誒？啊……”

收回目光，他的心裡湧上了一種報復的快感。

他.一.點.所.謂.都.沒.有。

“那麼這次運動會我們班的物品採購就由秋同學和白同學負責”

“切~”

“每次都是她”

“真是的”

“誒呦，你少說兩句吧”

“還不是找了老師幫忙”

“秋家的嘛，沒辦法”

啊……又來了，女孩子嘰嘰喳喳的說著，講臺上的郭嘉文完全沒去理會，估計也是習慣了，畢竟之前的運動會也是這樣。

秋念慈低著頭完全不去反駁，也實在是沒什麼反駁的，她們說的是對的，她的確是事先和郭嘉文老師打了招呼。

“秋又怎麼了！”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撕開了大家竊竊私語的畫面，在一瞬間刺得秋念慈背脊發涼。

牆倒眾人推，嫉妒本身就是於人類一同誕生的原罪，更遑論還是宛如英雄一般站在道德制高點向空有名頭的弱者和異類發起正義的制裁。

“郭嘉文老師，大家都想為班級分憂，比起一直是某個人，偶爾也應該考慮一下其他同學的心意不是嗎？”

“對啊”

“就是，太不公平了”

“這裡是學校，又不是她家後花園”

一石激起千層浪，言語沒有重量的飄在空氣裡，混亂中也不會有人會為了此負責。

捏緊了手裡的筆，秋念慈縮了下脖子。

老師的視線已經掃到了她的身上帶著一點點的問詢，逸之君完全沒有任何動作，冷漠又諷刺的表情完全是一副看好戲的置身事外。

深呼一口氣，秋念慈緩緩起身“確實，我也覺得其他同學為班級奉獻的心意應該被重視”。

但是。

“那麼，這次採購我和白同學就不參加了，請郭嘉文老師另選他人吧”

還真是可惜，只有這件事，她不會相讓。

她已經坐下，不去理會可能會收到的眼神。

對不起，只有這個她不讓。

她靜靜的坐回椅子上，神色淡然，明明就在教室裡，她卻感覺她的思緒飄到了好遠，遠到她自己都追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