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你要如何讓我相信你就是楚家丫頭?”葉國公緊盯著她的眼睛,再次問道。

對於他的態度,楚靈月並不奇怪,畢竟跟楚家“餘孽”扯上關係,自然是要小心謹慎,若因為一句話就相信,那才怪了。

“現在我確實沒什麼能證明自己的,但國公曾許諾幫我爹做一件事,這件事總歸是親近之人才知道的吧?”

楚靈月坦然對上他的目光,任由他審視。

葉國公眸子微動,靜默了一瞬。

“若是被偷聽,又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呢?這話可沒什麼信服力。”

他微眯著眸子,眸光變得有些銳利,帶著為官者特有的威壓,試圖從眼前那雙琉璃般清澈的眸子裡看出一點點的心虛。

然而,楚靈月仍是那般大方的姿態,不見半分異樣,臉上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容,道:“國公果然小心謹慎,但您不信我也不信顧將軍嗎?我是他帶過來的,您不會懷疑他是借這個由頭害您吧?”

突然被她這樣提起,顧景衡嘴角隱過一抹無奈的笑。

葉國公也被問得一愣,看了一眼旁邊的顧景衡,隨即哈哈笑了兩聲,眉眼也變得溫和起來。

“小丫頭,有點意思,有幾分你父親年輕時的影子。”

“國公信了?”楚靈月故意問。

“正如你所說,我這一把老骨頭,半截身子都埋進黃土的人,顧將軍還能害我不成?”

其實在楚靈月說出那承諾之事時,他便信了,只是想試探一下這孩子的心性,能面對他的威壓質疑,毫不慌亂,鎮定自若,光這點就讓他很是欣賞了。

“你來找我,想必是為了那個承諾,既然我答應過你父親,必然會做到,你想我幫你做什麼,儘管說,只要老頭子能做到的,一定盡力。”這話他說得極為鄭重。

既然這麼說了,楚靈月也懶得拐彎抹角,直言道:“國公言重了,其實也簡單,我想要國公這幾年收集的關於我爹在邊關的一切資料。”

此時,她的表情也格外認真嚴肅。

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葉國公有些意外,她怎麼知道自己收集了那些?他轉眸又看了眼顧景衡。

顧景衡朝著他微微頷首,“麻煩國公了。”

葉國公瞬間明白了什麼,眸子閃了閃,嘴角微抿,似有些欣慰。

“應該的。”

他轉身走近書架,在一堆書籍裡翻動了一會兒,抽出一疊書卷,視線在上頭停留了一瞬,然後走到楚靈月面前,雙手托起那書卷緩緩遞了過去。

“孩子,這條路可不好走,一不小心,可能就會把自己折在裡面。”

楚靈月明白他這是猜到了自己要做的事,而這話也是來自一個長者的善意。

她眸子裡閃過一絲感動,抬起雙手穩穩接過,摩挲著紙張的紋路,眸中透著堅定,道:“雖然不好走,可有些事總歸還是要去做的,不然那般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或許就是她來這裡的使命,這是她必須要去做的。

她的眸子裡彷彿有光,葉國公看著那光芒,心底忽然也升起一股希望。

待他們走後,他匆匆研墨,奮筆寫下些什麼,最後看了一遍,想起什麼,又覺不妥,將紙張攥成一團,喚了侍衛進門。

“來人。”

……

蘭竹居,顧景衡的書房裡,楚靈月一字一字認認真真地將那書卷裡的內容看了個遍,臉上平平淡淡,但那雙眸子卻隱隱有光芒跳躍。

這上頭有一部分是一些當年跟隨父親征戰的老兵所述,他們不知具體內情,但大致情況瞭解。

當年沈方宏剛愎自用,立功心切,不聽軍令追擊敵軍,結果中了埋伏,致使渝行關險些失守,本應軍法處置,但楚將軍念在正是用人之際,暫時並未動他,

最後一戰,十分慘烈,軍馬折損大半,最終是打退了敵軍,可楚將軍卻慘死刀下。

據說沈方宏是無意發現了楚將軍勾結敵國的信件,便連同各將領將計就計,圍剿敵軍,敵軍首領以為是楚將軍背叛,大怒之下,便殺了他。

而之前的過錯也被解釋成是楚將軍刻意下令,引的己方大軍入的陷阱。

將軍身邊的親信有兩個作證,便是心存懷疑的人也無話可說。

實在有幾個不信的嚷著要查清楚,最後都離奇死亡,一時之間,大家都心照不宣避而不談。

這上頭記著,最後同楚將軍在一起的幾個親信實則是背後一刀斃命,只是當時也隨著楚將軍被冠上了叛敵的名頭,無人敢深究。

對於瘟疫,沈方宏的處理方式更是毫無人性。

直接將病人鎖在一處,對外說是集中治療,可實際卻是將那些人活活燒死,甚至連一些只是接觸過病人的人都難逃厄運。

就這樣,瘟疫很快平息,上頭只看結果,對他是一番褒獎。

地方官員本就怕因瘟疫問題惹得上頭怪罪,沈方宏的法子雖不人道,但替他們解決了大麻煩,因此那實情幫著瞞的死死的,若有人上告,恐怕也是背地裡幫著解決,因此,倒是沒什麼不好聽的傳出去。

離開國公府前,葉國公曾說過可以提供證人,加上這些證詞和許巍,說不定還真能搏一搏。

還有沈方宏書房裡的密室裡到底是不是她娘?若能確定,沈方宏便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只是若是再探,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而且定然會引起沈方宏的警覺,也是不妥。

“有什麼想法?”

顧景衡也看完了那些內容,見她想得出神,便問。

楚靈月吁了口氣,抿唇搖了搖頭。

“有了這些,若我在上朝時候提起,礙於文武百官在場,皇上不會明著偏袒沈方宏的。”

顧景衡似乎知道她在顧慮什麼。

“可就怕他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畢竟重新調查就相當於皇帝承認自己的錯誤,當年他既然不準任何人提起此事,草草結案,對一個為他的江山拋頭顱灑熱血的人毫無信任可言,若是為了自己的面子,不顧實情,說不定還真會偏向沈方宏,到時她要倒黴不說,恐怕就連顧景衡……

“到時還連累公子成為皇上的眼中刺。”

“傻瓜,這皇上的眼中刺我早晚是當定的。”顧景衡似毫不在意。

他幫她做了那麼多,在揭開的那一天,勢必會引來皇上的不喜,楚靈月也明白。

他們之間是交易,她不過給他提供一點血,他卻要為她去得罪皇帝,那可是會影響前途的。

楚靈月對上他的眸子,莫名有些糾結,唇動了動,又別開目光,隱下心底那絲異樣的情緒。

“打蛇就得打七寸,不能再給他翻身的機會。”她道。

這件事,她需要有更大的勝算才去做。

“等等吧,公子手上能人那麼多,說不定過個幾天就有別的證據了。”

顧景衡尊重她的意見,點點頭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