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笙寧卻十分認真地搖了搖頭:“我執著於天辰是因為我知道我會活下去,所以天辰需要在我手裡,只要我活著,我就不希望別人操控它。
“為了它我受了那麼多年的折磨,現在是我操控它了,無論是讓它倒閉破產還是蒸蒸日上,全看我的心情。”
“但是讓我知道要活著的人是你,有你在我才不想死,我才知道要吃飯,要睡覺,要鍛鍊身體,要做好每一天的事情,以最完美的姿態去面對你,沒有你我連活著都不想了,為什麼還要在乎天辰的死活?”
“是這樣的嗎?真的是這樣的嗎?雁笙寧,答應我,無論我在不在都要好好地吃飯,好好地睡覺,如果你真的愛我,就必須做到這句話,答應我好不好?”子衿已經帶上了哭腔,淚水沾溼了胸口的衣裳。
“小衿,太陽下山了,入秋之後傍晚天氣有些涼,我們回去吧!差不多到時間泡藥浴了。”雁笙寧沒有答應子衿,而是岔開了話題。
子衿沒有動,雁笙寧便把他抱了回去,脫掉衣服後放進了浴缸裡。雁笙寧在一邊放著熱水,時不時地用手探一下溫度。
子衿看了一眼掛在架子上的外套,伸手捏了捏雁笙寧的臉:“你去幫我把睡衣拿進來。”
雁笙寧側臉啄了一下子衿的手:“不用拿睡衣了,反正還得脫的。”
子衿聽懂了雁笙寧的暗示,卻還是撒嬌讓他出去把睡衣拿了進來。
此時水放得差不多了,雁笙寧把濃縮藥液倒了進去,用手攪拌均勻,本來透明的水瞬間變成了淡棕色,還能聞到一股藥香。
“自從泡了這個之後,檸檬清香的小衿變成了藥香小衿了,但是都很好聞。”雁笙寧笑道。
此時的子衿則把脖子上的玉佩取了下來,給掛到了雁笙寧身上:“先掛你身上先,怕小白狐狸泡久了變成小棕狐狸了。”
雁笙寧看著脖子上潔白透亮的玉石,雖然有些難過子衿取了下來,但是還是暫時收下了,摸了摸他的頭:“好,等你泡完再給你戴上,不要睡著哦!”
說完雁笙寧便要起身離開,子衿連忙拉住他,皺起了眉頭,眼裡全是不捨。
雁笙寧看著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蹲了下來,不解地笑了笑:“怎麼了?以前不都是恨不得立刻趕我走的嗎?今天怎麼突然粘人了?”
子衿沒有回答,而是把臉湊過去吻住了他,先是略帶有些洩憤似的撕咬,轉而變成溫柔的安撫,最後在雁笙寧失控之前精準離開,留下他一臉茫然。
“雁笙寧,我愛你,一直都是。”子衿強忍著淚水,很努力地笑著。
雁笙寧以為子衿在戲耍他,想看自己著急卻又無可奈何的抓狂樣子,但是知道又能怎麼樣呢?
只能讓他笑唄!所以最後只是揉了一把他的頭髮,拿著架子上子衿換下來的髒衣服走出了浴室。
還算寬敞的浴室裡只剩下子衿一個人了,上方窗戶的排氣扇在飛速的轉動,在安靜的浴室裡抽氣的聲音還是可以清楚地聽見的。
牆上的大理石瓷磚是淡黃色的紋路,子衿很喜歡這種暖色調的東西,特別是在浴室和房間,會讓人覺得很溫暖和安心。
子衿泡澡的同時雁笙寧可能會去處理工作,也可能會去別的浴室洗澡,經過剛才的刺激,他大機率會去洗澡。不過子衿要泡一個小時,所以說不定雁笙寧這會兒會去幹嘛。
抹去眼角的淚水,子衿拿出了從外套上轉移到了置物架後面的小刀,渾身都顫抖了起來。這把小刀是他從工作室拿回來的,雖然小,但是很鋒利,子衿經常拿它割紙,現在卻要拿它割自己了。
瘦骨嶙峋的手腕上似乎只有一層皮,皮下的血管清晰可見,透明得彷彿可以看見裡面流動的血液。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呢?為了一場豪賭嗎?但是賭輸了的代價你承擔得起嗎?你的爸爸媽媽,姥姥子佩,他們怎麼辦?還有,雁笙寧怎麼辦?賭贏了又能怎麼樣?讓雁笙寧放下一切執念就是對的嗎?誰沒有執念呢?你又沒經歷過他受的苦,憑什麼讓他放下?”
“也許世間根本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吧,雁笙寧可以選擇不放下,那我也可以選擇離開,這是我最後的爭取和挽回,如果失敗了,那我認輸,你繼續你的復仇,我獨自離開,從此再無聯絡。”
刀劃下的那幾秒是不疼的,直到血開始流出來之後才開始疼。小刀掉落在了浴缸裡,砸起一朵小水花,聲音並不明顯,因為此時子衿只能聽見自己的抽泣聲了。
血越流越多,子衿開始眩暈起來,自從經歷過脫敏訓練之後,他很久沒這樣了,此時卻找回了那熟悉的眩暈感,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反胃的感覺一陣一陣的,讓人十分糟心。
血流沿著小臂蜿蜒而下,從手肘滴入水裡,淡棕色的藥水迅速變成了恐怖的紅色。
子衿徹底慌了,想從浴缸裡面爬起來,卻又神經質地認為爬出去會把血滴在地板上的,所以還是留在浴缸裡面好,到時候只需要清理浴缸就好,不會給雁笙寧造成太大的麻煩。
坐在浴缸裡的子衿全身都止不住地抖了起來,眼淚無聲地流著,由於太害怕他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在哭,只是愣愣地舉著手,一會兒睜眼看著天花板,一會兒閉眼深呼吸,極力說服自己坦然面對一切結果。
“還有什麼沒安排好的嗎?”
“沒有了,遺書交給了律師,他會在我死後第二天公佈出來,給雁笙寧的信寫好了,上面有自己想說的所有事情,還有什麼遺憾的嗎?”
“有,很多很多。沒能在爸爸媽媽身邊給他們養老,這個是虧欠。沒能和雁笙寧幸福地在一起,這個是遺憾,很大很大的遺憾。結婚時懷揣的美好理想,終究只能是理想了嗎?”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子衿已經開始犯困了,又似乎沒過多久,因為水都沒怎麼變涼來,還是很溫暖。
“高一寒假的那天,雁笙寧也是這樣子度過的嗎?那時候他的心裡在想什麼?是否在祈禱著自己快來救他呢?他那麼悲觀的人,一定在想著自己終於要死了吧!或許還很開心呢,絕對不會想自己這樣,祈禱著快點有人來救自己。”
門把手被轉動的聲音傳來,子衿認為是自己太想被救了所以出現的幻覺,但是還是忍不住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然後就看到了雁笙寧嘴角的微笑在一瞬間消失,變成了驚恐的大叫。
“你在幹什麼?”這一聲喊得撕心裂肺,發聾振聵。
雁笙寧衝到浴缸旁邊,抓著子衿流血不止的手腕驚慌不已,確認是真的在流血後立刻拿起旁邊的毛巾繞了一圈紮在了手腕上,然後直接抱起子衿衝了出去。
從衣櫃裡拿出醫藥箱,雁笙寧扯掉子衿手腕上的毛巾,拿紗布用力捆住了傷口的下方,然後慢慢地纏繞上去,最後把傷口蓋住了。
此時的雁笙寧手上也沾滿了血,嘴唇發白顫抖,但是他顧不得把手擦乾淨,直接拿起手機打電話把救護車叫了來。
對上雁笙寧驚恐交加又心碎不已的眼神,子衿的心理防線瞬間潰敗,愈來愈大聲地抽泣了起來,一直舉著受傷的那隻手,無助又可憐。
此時的雁笙寧沒有發洩任何情緒,只是慌忙地拿來衣服給他穿上,抱著他走下了樓。
在醫院經過一通檢查,發現並無大礙,失血量還在無生命危險的範圍內,回去注意休息,多吃點補血的東西就行。
傷口也經過了處理,割得不算深,很快就止住了血。
回去的路上雁笙寧一言不發,臉色冷得嚇人,子衿已經不哭了,只是情緒很低落,同時困得不行。
重新躺回床上的時候,子衿覺得剛才發生的一切好像都是在做夢一般,他只是在泡澡的時候又睡著了,然後就做了這個荒誕的夢。
雁笙寧遞來一杯水,子衿接過來喝了下去,然後就躺平了下去,目光呆滯地看著天花板,腦子裡空無一物,世界都陷入了虛無。
就這樣虛無了好一陣,子衿翻了個身,正好對上了還睜著眼看著自己的雁笙寧,嚇得瞬間回魂了。
房間的大燈已經熄滅,還留有小夜燈,照在人臉上半明半暗的,再加上雁笙寧臉色冷得嚇人,子衿這才害怕起來,慢慢地縮起身子,整個人都縮排了被子裡,逃避著外界的一切。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雁笙寧的聲音從被子外傳來,聽起來很平靜。
子衿沒有回答,而是把頭埋得更低了,想透過縮成一團來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