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薛明光在膳堂買了飯菜,把自已的份、加上樑淺的份都打包了,打算回去和梁淺一起吃。

至於梁淺交代過的要和師妹好好相處?他懶得和葉茶相處,葉茶也有自知之明,不會跑來找他。

於是薛明光買好東西準備走,一轉身便與公子初隔著茫茫人海一眼對上。

莫名其妙的,人家公子初還沒做出動作呢,薛明光就趕緊跟躲避洪水猛獸似的,連忙加快腳步往膳堂外走。

這讓本來只是想與人笑著揮揮手打個招呼的公子初臉上表情一僵,心想你越躲我,我越要在你面前刷存在感。

薛明光手裡有飯菜,會擔心跑起來顛簸,但公子初手裡沒東西,可就不用擔心了,一下子就小跑著追上薛明光,伸手拍了一下薛明光的肩膀。

平時他也見過樑淺這麼做,可到了他身上,手才剛放上去不到一息時間,薛明光立刻回頭瞪他一眼,一腳招呼上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少年的力道並不大,但耐不住有些人戲太多,被踢得嗷嗷痛叫幾聲,吸引得附近路過的人都忍不住朝這邊看過來。

薛明光嫌丟臉,轉身又要走。

公子初連忙又追上:“哎哎哎!小薛師弟,你好冷漠哦。見到師兄不知道打個招呼的嗎?”

薛明光冷眼瞥他:“別亂叫。”誰是你師弟?你算哪門子師兄?

“按照輩分,我本來就是你師兄,怎麼算亂叫了?”公子初不服,雙手抱臂,“難道你不想讓除梁淺以外的人喊你師弟嗎?”

薛明光唇角向下一撇,瞪了他一眼,但從眼神中能看出他有幾分困惑,像是在困惑自已的事情怎麼被他猜中了一樣。

公子初見狀瞭然一笑:“哦——真讓我說中了?”

薛明光黑著臉別過頭去:“一派胡言。”

公子初湊到他身邊歪頭看他:“哪裡是一派胡言?我這個人看過的豔書比你吃過的飯都多,感情方面的事,我看得很準的。”

薛明光嫌棄道:“看的豔書比我吃的飯都多,那是你不要臉,這種事也就只有你好意思出來宣揚了。”

公子初不否認,而是壞笑著伸出一隻手掌捂嘴,壓低聲音說:“我閱書無數,感情方面的事,我還是挺懂的。比如……我老早就發現你對梁兄有點兒不一樣。”

薛明光神情有些許的不自然:“隨你怎麼想,你要告訴他?”

“怎麼會呢?我是那種人嗎?”公子初驚訝道,“我可以幫你呀,幫你追求梁兄。”

少年有一瞬間遲疑:“……我不需要追求他。”

只是喜歡梁淺而已,他從來沒想過會和梁淺在一起。

雖說當今時代南風不算異類,可大部分男子都是喜歡女子的。之前他看見過樑淺看的豔書,寫的是男女之間的愛情故事。很明顯,梁淺喜歡的是女子,他不可能與梁淺在一起,所以他從來沒想過要追求梁淺。

沒想過與人在一起,也不能接受人與別人在一起。光是與梁淺待在一起,他就很開心了。

公子初不信,“有在一起的機會為什麼不爭取呢?你不把梁淺牢牢鎖在身邊,他總有一天會和別人在一起的,這個人為什麼不能是你?”

薛明光有點兒心動,但不好意思表現得太明顯,只是略顯矜持地悄悄瞥了他一眼,像是在示意他往下說。

公子初得了逞,便笑著繼續說:“這飯菜打包回去是要和他一起吃?”

廢話。薛明光在心裡默默吐槽,除了他,我還會給誰帶飯菜?

但是自已要虛心請教公子初,總得給對方一點兒面子。

於是他老老實實回答:“嗯。”

“我教你,如果你吃菜時,吃到什麼好吃的菜,就把菜夾給梁淺。”公子初說著,給他示範,伸出右手,假裝自已右手拿著筷子夾著菜,再假裝梁淺就在自已對面,他笑意盈盈,語氣盪漾,“來,師兄,這個特別好吃,你嚐嚐?”

薛明光一臉惡寒地衝他翻了個白眼:“你惡不噁心?”

公子初昂首挺胸,理直氣壯:“你懂什麼?男人就喜歡這種溫柔小意的,你天天罵這個罵那個,人家躲你都來不及。你可別說什麼梁兄脾氣好,不在意你這樣做。是個人都會有感情的,脾氣再好的人被罵多了也會難過的。既然是喜歡的人,就該把自已的喜歡展示出來給人家看看啊。”

說得有理……薛明光聽得一愣一愣的。

之前說過,薛明光雖然警惕心重、疑心重,但是意外的好騙。

小時候是在淳樸的農家長大,被宴秋接走後,宴秋有意把他培養成不諳世事的笨蛋美人,這樣才好把他騙上床榻——雖說就算不用騙的,以宴秋的修為,用強的薛明光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總之,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就算薛明光現在有意讓自已表現得冷若冰霜、生人勿近,但他骨子裡那種單純易騙還是存在的。

所以聽完公子初的話,他竟然露出了認真考慮的神情。

公子初見狀有些想笑,不過他也沒有騙薛明光。自已看多了豔書,書中有些姑娘家就是這樣與主人公相處的呀!他想笑只是因為薛明光竟然這麼純真。

純真好啊!公子初在心裡感慨,一邊再次要伸手拍拍薛明光的肩膀。

然而這位純真的少年在思考時也不忘記警惕周圍,他一抬手,對方就一個涼涼的眼刀掃過來,嚇得他連忙收回手。

公子初:“……”純真?什麼純真?只在梁淺面前完全表現出來的純真嗎?

恰巧這個時候他聽見自已肚子在咕咕叫,便不打算再與薛明光多聊,雖說薛明光應該也巴不得他趕緊走。

他對少年揮揮手說:“我用膳去啦!下次有什麼問題儘管來找哥哥,有我在,沒意外!”

說罷,不等薛明光反應,公子初趕緊跑了,像是再晚一步就能餓死街頭。

聽公子初說要去用膳,薛明光低頭看了眼自已兩手提著的午膳,這才驚覺自已和公子初說話浪費了太多時間,再等下去飯菜都該涼了。

他連忙疾走起來。

但就算是疾走,回到太上閣的時間也比平時要晚些,梁淺在自已房間算著時間,等到薛明光來敲門時,他說了聲“請進”,少年走進來,他才開口關切地問:

“怎麼晚了這麼多才回來?”

薛明光提著飯盒走到桌邊,把飯盒放下後,才回頭看向梁淺,回答說:“沒什麼大事,不值一提。”

他總不能說自已遇見公子初,和對方談論了一下如何追人。

趴在床上看話本的梁淺從床的這頭爬到那頭,才從上面下來,走到餐桌前坐下,隔著飯盒都能聞到飯菜濃郁的香味,梁淺激動地兩眼放光。

“謝謝師弟幫我帶午膳!”

薛明光狀似漫不經心地隨意瞥了眼還在床上大敞著的話本,走到他身側坐下。

在兩人分別拆開飯盒後,看著兩盒飯盒裡不一樣的菜色,薛明光突然想起來方才公子初給他的建議。

鬼使神差的,他夾了一道菜,然後在梁淺疑惑的目光中,手略略顫抖著,把菜送到了梁淺飯盒裡,然後尷尬地小聲說:

“這個、還行。”

疑惑完之後,梁淺感覺有些驚喜,這還是師弟第一次對他這麼關心呢!

難道是經歷過今早發現他失蹤的事情後,師弟注意到自已有多麼在乎他,所以想對他表現出來關懷嗎?

還真是因禍得福了!梁淺眉眼彎彎,從一堆菜中第一個夾起薛明光送來的菜,“謝謝師弟,師弟真好!”

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誇讚,卻讓薛明光止不住想跟著他笑。

只是在看向梁淺時,透過樑淺他一眼就能看見平攤在床鋪上的話本子,他的笑意淺了幾分。

八成又是那種男女歡.愛的書籍吧?

薛明光比梁淺先一步用完膳,他起身走到床邊,毫不客氣地拿起放在床鋪上的書。

這次的書比之前他看見的那本文雅多了,沒有什麼汙穢情節,但書籍講的還是談情說愛。

見薛明光在看自已的話本子,知道里面沒寫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梁淺一邊咬著筷子一邊回頭瞧他:

“師弟年紀也不小了,看看這種書確實也挺好。之後在宗門裡找個身家清白的好姑娘結為道侶,嗯……不錯不錯!”

只此一句話,讓薛明光難得的和顏悅色消失殆盡,他把書拋回床上,這個舉動比起上次拿書砸梁淺的臉要溫柔多了。但很顯然,他同上次一樣生氣了。

少年冷聲說:“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梁淺一臉茫然地看著薛明光從嘴角微勾到面如土色,再目送人走出房門,不明白自已哪裡又惹到人家了?

難道是不想被調侃感情方面的事?

梁淺不解地搖搖頭,算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先吃飽了再說!

下午梁淺照樣不用去上課,薛明光獨自一人去上了課,放學時還被一個姑娘攔了。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他還記得這姑娘是誰。她是之前那位託他幫忙帶情詩給梁淺的姑娘。

姑娘是來問他結果的:“薛同窗,那個……情詩你送到了嗎?梁同窗怎麼說啊?”

薛明光一臉為難:“你一定要聽嗎?”

姑娘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結果不太好,心裡登時一咯噔,但好歹是自已生平第一次主動給男子寫情詩,不聽到完整的回覆,她是不會甘心的。

所以姑娘一臉堅定地點點頭:“嗯!”

薛明光只好嘆了口氣,一臉遺憾道:“師兄說對你這種女子沒興趣。”

這話實在是沒禮貌,完全不可能是梁淺本人說得出來的話。

但姑娘並不熟悉梁淺是個怎樣的人,薛明光這樣說,她就真信了。

她不敢置信自已崇拜傾慕的梁淺會說出這般不尊重人的話,她試圖辯解:“可是他都不認得我是怎樣的人吧?怎麼就如此妄下定論?就算不看內在,單看臉蛋,我也沒那麼差勁吧?梁同窗這樣說真是太過分了!”

薛明光聽她提起臉蛋,這才仔仔細細看起她的臉來。

這姑娘的長相是清純掛,和他是一種型別的。但他的長相要更穠豔些,姑娘則偏素淨清淡,不說話不做表情的時候,好一個清冷美人高嶺之花模樣。

這姑娘方才說什麼來著?說梁淺就算是隻看她的臉,也不該不對她感興趣?

薛明光忍不住在這點反駁了她一句:“我師兄不是那種看臉的膚淺之人。”

言盡於此,本以為這樣就能讓姑娘放棄。

怎知這句話卻給了姑娘一個誤解:首先可知,梁淺身邊唯一一個親近的女孩是已經毀了容的葉茶。現在得知,梁淺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所以,被全宗門那麼多優秀姑娘暗戀的梁淺,有很大機率喜歡著葉茶?

這給了以自已容貌為榮的姑娘很大的打擊。

因為淋了雨,她也想把別人的傘也撕了。受到打擊的她回去後就把梁淺大機率喜歡著葉茶的事情傳給了別的同樣暗戀梁淺的姐妹。

玉樹臨風佳公子喜歡上一個醜八怪的事情實在是獵奇,很快這件事從暗戀梁淺的姑娘這邊,傳到了宗門其他人耳中。

此時薛明光還不知道以自已為源頭,傳出去了一個多麼驚天的八卦。他想去佛修上課的地方找公子初。

但現在已經放學,他敢打賭,公子初肯定是那種一下課就溜了人,去佛修的學堂,他一定會撲個空。

這讓他十分苦惱,明明是公子初自已說的,遇到困難儘管去找,可真正要找人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去哪兒找人。

最後他想著去膳堂碰碰運氣,畢竟回到太上宗後幾次碰見公子初都是在膳堂,他都快覺得膳堂就是公子初的代名詞了。

事實證明,他想的還真沒錯,公子初確實在膳堂。

只是這次公子初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和幾個姑娘湊成一桌坐在一起,幾個人正在樂呵呵地聊著什麼,完全不給人插嘴的餘地的樣子。

想著自已有急事請教公子初,薛明光看著侃侃而談的幾個人,還是咬咬牙走上前,在他們那桌找了個空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