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進取的某殿下像個做好事不求回報的田螺姑娘,幫人束好了發,便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沒再糾纏,直接離開了。

這讓薛明光十分意外,他本以為梁淺應該會藉機做些什麼的,他不信梁淺真的只是單純來幫他束個發。

可事實就是如此,對方旁的什麼都沒做,就直接離開了。他一點兒損失都沒有。

不!梁淺肯定有什麼目的,只是他目前還沒發現而已。薛明光堅定地認定梁淺肯定有所圖謀。

兩刻鐘後的學堂。

學堂是供內門弟子學習知識的地方,不管是普通的金丹元嬰修士收的徒,還是什麼德高望重的長老收的徒,只要是內門弟子,通通得到這裡來上課,就連掌門的徒弟都不例外。

雖說大家被一視同仁地安排到學堂上課,但他們私底下可不認為大家是平等的關係。

師傅沒點地位的學生,只能自已一個人坐在角落,或者坐在一起抱團取暖。

師傅是門內長老或者家裡很有背景的人,後者比如說樊星河,那可是大家巴結的物件,大家都搶著想和他做同座,但是他哪個同座都不要。

巴結他的那些人,表面笑嘻嘻,心裡卻罵他是心高氣傲,除了家世,其它地方他有哪點比得過他們?在那裡傲氣個什麼勁呢?

大少爺哪管他們是怎麼看待自已的?他一心只想等會兒薛明光過來的時候,能邀請薛明光和自已做同座。

坐在自已的座位上,他雙手撐著頭一臉期待地盯著學堂前門看。

一想到能和自已心悅的小美人坐一起,他止不住地傻笑,心裡不停唸叨著“小美人快來”。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不出幾息時間,穿著太上宗青白相間校服的薛明光從前門進入教室,然後在門口站定,四處張望尋找空位的樣子。

樊星河連忙站起來對他揮手:“嗨!我旁邊有一個空位,你要不要過來啊?”

薛明光輕輕瞥了他一眼,然後隨便找了個旁邊有人的位置坐下。

樊星河臉上的笑容和正在揮舞的手同時僵住。

其實場上有兩張緊鄰的椅子都沒人坐的位置,以薛明光的性子,他不喜歡和陌生人相處,選那種位置是再好不過。

但是他考慮到了梁淺這沒臉沒皮的人說不定會纏著和他坐一起,還是選擇了一個旁邊有人的位置。

同座的人長得很端正,看相貌,是個正直老實的人。

不錯,隨便找的位置,同座看起來似乎蠻好相處的。

“嗨,你好,我叫岑驚闌。”同座對他笑著打招呼。

薛明光禮貌性地回以微笑:“我叫薛明光。”

兩人打完招呼便沒再說話,薛明光很滿意,這就是他想要的同座!

薛明光感覺這人挺不錯的。但事實證明,薛明光看人的眼光有問題,每次他覺得不錯的人,總會是“很錯”的人,比如說宴秋,再比如說眼前這位岑驚闌。

梁淺一走進學堂,便第一時間尋找薛明光的蹤影,剛找到薛明光,注意力卻被薛明光旁邊這人吸引了——這人不是夢裡那位覬覦薛明光臉蛋的內門師兄嗎?

瞧瞧薛明光這小破孩,跟這人坐一起還傻樂。

並沒有傻樂的薛明光:……

知道這小孩不喜歡聽自已的話,梁淺走上前,沒叫薛明光換位置,而是與岑驚闌搭話。

“你好,這個位置可以讓給我嗎?”

岑驚闌不理解且不情願:“為何?”

“因為我師弟坐在你旁邊,我得照顧他呀。”梁淺說得冠冕堂皇。

看起來像個十分呵護師弟的好師兄。

但他師弟非常不給面子地冷臉吐出三個字:

“用不著。”

“我沒在跟你說話呀弟弟。”梁淺轉頭對他笑,笑容有些猙獰,咬牙切齒道,“大人在聊天的時候插嘴是很不禮貌的行為,知道嗎?”

薛明光瞪他:“……”瞧你這話說得,倒顯得我有多上趕著與你說話似的!

好在岑驚闌沒有聽梁淺的話換位置,他端正的臉上寫著真情實意的歉意,開口卻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梁淺的痛點。

“抱歉啊,你想和你師弟坐一起,要是你師弟願意的話,你坐到哪兒,他自然會跟過去。而不是叫我把我選好的位置讓給你。”

梁淺被說得一噎,竟無言以對。

沒想到這個岑驚闌口才還挺好。

要是薛明光真願意和他坐一起,他也用不著上前問岑驚闌願不願意換位置了!

梁淺沒法,只能坐到薛明光後面的空位上。不能和薛明光坐一起,他就在後面死死地盯著這小白眼狼,讓人上課都沒辦法自在!

被他盯著的薛明光確實很不自在:……

第一節課是符咒課,老師教了他們入門的清潔符、傳音符等,讓他們在座位上自行練習。

梁淺在符咒上是真的沒有天賦,他學得比在場大部分人都慢半拍,等到他畫出一個能用的傳音符,老師都已經開始講吓一個符咒了。

按理說這個時候,梁淺應該立刻從畫符上收心,繼續聽老師講新的符咒該怎麼畫。

但他太想學以致用了!

於是下一秒,薛明光的耳邊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喂喂喂?師弟?聽得見嗎?師兄跟你說哦,你旁邊那個人啊,看面相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跟誰做同座不好?跟他做同座。要我說,你最好的選擇就是和我做同座啊……”

薛明光在老師講課的時候忽然舉手。

老師停止講課,對他拱了拱手:“請講。”

薛明光一臉虛心好學:“老師,既然有傳音符,那有沒有隔絕傳音符的符咒呢?要是有人用傳音符騷擾別人,別人就沒一點反制的方法嗎?”

老師覺得他這個問題很新奇:“這位同學的問題很有研究價值啊,為師之前一直覺得不會有人拿傳音符幹這麼無聊的事,從來沒想過反制措施呢。在此之前,也沒有任何人想到這個層面。”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用傳音符騷擾別人且被稱為無聊的梁淺:“……”

老師思索片刻:“或許隔音符可以隔絕傳音符呢?雖說隔音符這個符是用於隔絕魔音,以防魔音侵擾心靈,導致走火入魔。但它應該也可以隔絕傳音符的聲音吧。”

薛明光贊同地點點頭:“老師說得有理,那您可以將這個符的畫法傳授給我們嗎?”

“本來隔音符是中等的符咒,我覺得現在教給你們這些初學者不太合適。但既然你們都主動開口了,我就教一教吧。同學們學不會沒關係,之後學到中等符咒的時候,我會再講一遍的。”

說是中等符咒現在不一定能學會,可薛明光一學就會了,讓老師直呼他是奇才。再加上薛明光剛才那個提問,老師頓時覺得他是個虛心好學的好學生,以後的課程也開始著重關注他。

不出意外,薛明光該是符咒老師這一屆的得意門生了。

倒是苦了梁淺,傳音符頓時對薛明光失效了不說,之後老師教授的隔音符他也沒學會。真是得不償失!

但是他得告誡薛明光遠離岑驚闌啊!總不可能當著岑驚闌的面對薛明光說“這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吧?當面說人壞話,實非君子所為啊!

說得好像背後說人壞話就是君子所為一樣……

但這也不算說人壞話吧?梁淺心想,這岑驚闌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想著在課堂上說不了,放課後再私底下與薛明光說是一樣的,畢竟薛明光再怎麼不想見到他,他們終究是親師兄弟,他們住的地方都在太上閣,只要住在一起,總能見上面、說上話的。

中午放課後,梁淺特意先趕回太上閣,在玉輪廂門口攔人。

薛明光一回來,便看見一尊大佛堵在自已房間門口,他一臉不耐煩:“又有何事啊?”

怎麼走到哪裡都有這個梁淺?

他活了十八年,從來沒遇見過像梁淺這樣粘人又煩人的傢伙!像個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師弟,我上課時給你傳的音,你有沒有好好聽?那個岑驚闌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得趕緊離他遠點啊!”梁淺難得的一臉嚴肅,就為了讓薛明光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薛明光嗤笑著反問他:“離他遠點,然後呢?離你近些?”

“也不是不可以啊!”梁淺咧嘴一笑,忙點頭,“師弟還挺上道,一說你就懂了。”

“別叫我師弟!”少年不悅。

薛明光老早就說過了,懶得與他裝什麼兄友弟恭。聽多了梁淺喊他“弟”,他心煩得很。

梁淺不讓他接近岑驚闌?那他偏要接近呢?他倒要瞧瞧,梁淺在搞什麼鬼?岑驚闌又有什麼問題?

“我生平最討厭別人管我了。”他接著說。

這句話是在對梁淺表達拒絕,同時也是他的心裡話。

上一個這麼管他交友的人,是宴秋。梁淺這般管他,會讓他想起宴秋。

想到宴秋,他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宴秋的所作所為,恍惚間,他感覺宴秋突然出現在了自已眼前!

那個高高在上的魔尊,不許他和任何人說話,把他關起來,說他是自已的所有物。

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誰也不配管束他!

在來太上宗前,他修的都是魔功。此時怒上心頭,受到魔功的影響,他控制不住自已,用力推了梁淺一把!

“讓開!”

恰好這時掌門路過,大老遠看見自已二徒弟推了大徒弟一把,神情頓時嚴肅了幾分。

怎麼弟子剛收入門第一天就起了爭執呢?

他清了清嗓子:“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正如當皇帝的最討厭看見自已兒子們為了爭權奪勢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不顧及兄弟感情一樣。當師傅的也不喜歡弟子之間爭鬥。

他看得清清楚楚,是薛明光出手推了梁淺,梁淺沒有還手。

沒想到自家這個二徒弟看著乖乖巧巧,私底下居然會欺負師兄!

聽見掌門的聲音,薛明光回過神來,愣愣地與剛推過的梁淺對上眼。

被推了的梁淺完全沒有生氣,看起來相當平和,真的像是一個包容任性弟弟的兄長。

梁淺這個表情刺得他連忙躲閃似的轉過頭,與掌門那威嚴的雙目對上。

他看出來掌門生氣了,結合此情此景,很容易猜到掌門為什麼生氣。

腦子飛速轉動,他立刻想出了應對措施。

上一秒還對梁淺避之不及的薛明光突然伸手牽起了梁淺的手,然後對掌門甜笑著說:“回稟師尊,我在向師兄請教劍招呢!今天早上的劍術課,有的劍招我還沒完全明白,所以我剛剛給他示範了一遍,想讓他幫我看看有什麼問題。”

他長得漂亮,笑得如此燦爛的時候看起來十分乖巧,不像是會私底下欺負師兄的人。

但掌門深知人不可貌相,他看向梁淺,想聽梁淺怎麼說。

想到薛明光剛說過“別叫我師弟”,現在便喊起他“師兄”來,梁淺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是這樣的。師弟剛才那招虛浮無力,這是他劍招裡的最大問題,多練練力量就好了。”

少年抬眸瞥他,不服氣地撇撇嘴,開口聲音婉轉好似撒嬌:“我那不是怕傷著師兄才故意收斂力氣的嘛?真打起來,我才不會虛浮無力呢!”

聽這兩人的對話,倒像是一對關係相當好的師兄弟。

掌門鬆了口氣,看來是他多想了。

既然徒弟之間沒出什麼事,日理萬機的掌門便沒有多待,和他們寒暄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

掌門一離開,剛才還像個天真爛漫小弟弟的薛明光忙甩開梁淺的手,又想到自已說謊時梁淺幫自已做了證,便留下一句不情不願的“謝了”才進屋。

看薛明光前後反差這麼大,自已還被對方用完就拋,真叫梁淺哭笑不得。

唉!明明之前在夢裡,薛明光不相信所有人,唯獨相信他,也只對他一個人親近。

現在到了現實中,對方在任何人面前都乖乖巧巧,唯獨在他面前暴露本性。

嗯……這怎麼不算是地位特殊呢?梁淺在心裡自我洗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