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里長亭的位置,便已經能夠看到帝都的輪廓。
不過今天的十里長亭,一個穿著明黃衣服的年輕人等在那兒。
聽說明嶽要回來,皇帝李擴親自來到十里長亭迎接。
為了避免朝堂上的大臣們阻止,李擴帶著一百多名護衛,偷偷離開了帝都,坐馬車來到十里長亭。
宮裡的太監在涼亭的圓桌上放了些茶水,然後低聲說道:“陛下,義軍還有三里路,就能抵達十里亭。”
李擴看著欲言又止的太監,他笑著說道:“好了,別說那些沒用的廢話。”
“先生力挽乾坤,救萬民於水火,對社稷有功,對朝廷有功,對我李擴更是恩同再造。”
“別說是來十里亭迎接,就算是迎出五十里、一百里,也是應該的。”
小太監感動的說道:“陛下對明嶽大人的恩典,真是沒得說啊。”
小太監本來以為這個馬屁可以讓皇帝頗為高興,沒想到皇帝並不高興。
皇帝皺著眉頭說道:“我說了,是先生對我李擴恩同再造,我對先生又拿來的什麼恩典?”
小太監訕訕低下頭不敢說話。
皇帝期待的看著不遠處,道路和原野上很快出現了遊騎。
雖然是在帝都附近行軍,但北義軍不敢大意,在方圓兩裡的範圍內放出了遊騎。
一旦遇到緊急情況,遊騎並會放出訊號,提醒義軍將士注意敵人。
那些遊騎發現了涼亭中的李擴,他們並不認識皇帝,只是覺得那個人身邊圍繞許多護衛,而且那些護衛似乎還都是實力頗強的高手。
遊騎在涼亭附近遊蕩,並派人去通知明嶽。
過了片刻,明嶽快馬加鞭的趕來了。
“先生!”李擴笑呵呵的從涼亭中跑出來:“先生一路辛苦了!”
明嶽從馬上下來,他微笑著向皇帝拱手行禮。
然而皇帝卻不吃這套,他抱著明嶽,重重在明嶽的背後拍了幾下:“先生可算是回來了!朕一個人日理萬機,都快忙不過來了!”
明嶽笑而不語。
眼前這位春秋鼎盛的皇帝,在當太子的時候就苦於沒有權柄。
登基之後,皇帝乾脆廢除了左右宰相,廢除了節度使制度,現在又廢除了兵部。
朝廷中的衙門被陸續廢除,皇帝就變得越來越忙。
不過現在看來,李擴對這種忙,還是樂在其中的。
李擴不方便出現在帝都百姓面前,他拉著明嶽上了馬車。
馬車上有小桌,李擴把他最近施政的忙碌說了,而明嶽也把他自己在北方征戰的經歷複述了一遍。
“陛下……”明嶽肅然說道:“如今各地的官員,或多或少總有些問題,陛下應派人前往各地巡查,確保官員的廉潔和高效。”
李擴無奈的嘆了口氣:“先生有所不知,現在朝廷之中的候補官員,無非就是兩類人。”
“一類人,是兩三年前就在當官的,如今一個個等著候補的缺額。”
“另一類人,是最近三次臨時科舉選上來的青年才俊。”
“前一類人都是官油子,雖然有各種官場惡習,但要是去了地方,還算能鎮得住。”
“後一類人確實有點學問,但其中不乏迂腐之輩,未必能管好地方民生。”
所以朝廷現在對官員選拔,也是頗為矛盾……
明嶽點點頭,完全能夠理解李擴的為難之處。
快到帝都城門的時候,明嶽拒絕了皇帝邀請他入宮的好意,返回他在城外的小宅院去了。
李擴拗不過明嶽,只好悄悄返回宮廷。
回到自己的宮殿之後,李擴身邊多了個“禮物”。
被關在囚籠裡的鎮守太監劉景,被交給了皇帝處置。
劉景走路跌跌撞撞,他見了皇帝之後,大哭著爬過來,磕頭如搗蒜。
“陛下,陛下啊!”劉景哭喊道:“老奴差點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李擴抬腳把劉景踢了一個跟頭。
李擴怒罵劉景:“蠢貨!我讓你去洛州當鎮守太監,是讓你監察百官,不是讓你去惹是生非的!你倒好,居然調集精銳去刺殺明先生,你的腦子是怎麼想的?”
劉景大哭:“陛下,我這是為了江山社稷啊!”
李擴一臉莫名其妙:“什麼為了江山社稷?你把明嶽殺了,江山社稷就穩固了?要不是他東征西討,帝都沒準就第二次淪陷了……”
劉景哭著磕頭:“陛下,你忘了當年清河洛家的判詞了?國生妖孽,三年必亡……如今三年之期快到了,陛下不可不防啊!”
李擴愣了一下,他猛然拔劍。
劍光一閃,鋒利的劍刃直接把劉景的腦袋砍了下來。
劉景的人頭咕嚕嚕在地上滾了兩圈,僵死的臉上還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
李擴擦了擦劍上的血跡,然後還劍入鞘。
“狗奴才!”李擴冷冷說道:“竟敢挑撥朕和先生的關係,來人,將他的屍體拖出去,丟到城外的亂葬崗餵狗!”
太監們嚇得臉色蒼白,將劉景的屍首拖走了。
地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李擴似乎很討厭刺鼻的血腥味,轉身離開了宮殿。
李擴來到日常工作的御書房,坐在桌案前繼續批閱奏摺。
但李擴的心緒始終難以平靜下來。
先前劉景的話語,就像一根針,紮在李擴的心頭。
如今天下安定,清河洛家的判詞,似乎沒有了任何意義。
而明嶽,就是最後的不穩定因素。
過了片刻,軍機處的梁思功捧著一堆奏摺,輕手輕腳的進來,放在皇帝的桌案上。
梁思功見皇帝正在沉思,他不敢打擾,行了個禮就打算退出房間。
但李擴叫住了梁思功。
李擴沉聲問道:“梁思功,你對清河洛家關於三年亡國的讖語,是怎麼看的?”
梁思功嚇了一跳,他連忙說道:“無稽之談!這當然是無稽之談!陛下的江山一統,延綿萬世!”
李擴笑罵道:“你這說的才是無稽之談,世上哪有什麼千秋萬代的王朝?這次的叛亂持續兩年多,打得天下大亂,差一點就江山淪亡……你說什麼延綿萬世,才真是無稽之談。”
梁思功跟著一起幹笑了兩聲。
李擴收起笑容,他喃喃說道:“燕軍打垮了,天下平定了,有權有勢的大官也知道收斂了,這天下江山還有什麼隱患嗎?”
梁思功低聲說道:“陛下,還有一個隱患!”
李擴冷笑:“你這傢伙,不會是打算與劉景一樣,說明先生是天下最後的隱患吧?”
梁思功點點頭:“沒錯!陛下,明嶽雖然沒有明顯的不臣之心,但的確是一個極大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