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雄等武將跟著紀端跪了一地。
溫景譚坐在高高的大殿之上內心萬種不悅臉上顏色已經十分難看。
上次蕭皇后和太子宮變之時紀家軍為了匡北百姓未能及時回援,溫景譚一直耿耿於懷。
在後來招安的時候魯雄等軍將更是不顧他的安危提議讓他親自出面勸降,害他險些中箭。
種種跡象已經說明大祈實權如今正逐步操縱在這群手握兵權的武將手裡。他溫氏集團若再放任不管,早晚有一天江山不穩,唯恐易主也不無可能。
“好啊,既然紀國公有此意,那朕就隨了你的心意。朕做事從不強人所難,國公即刻便可退下,回去頤養天年吧。”
溫景譚打算敲山震虎,他篤定紀國公不會真可捨棄一身軍功,不顧大祈安危。
他要的只是紀國公的絕對臣服來向天下展示他溫氏至高無上的巍巍皇權。
紀國公畢竟是臣下,最終妥協的只可能是下邊的人,溫景譚栽著肩膀倪著眼睛盯著紀端,緊跟著識趣的溫懷瑾還有段丞相等人便紛紛上前跪倒,順著溫景譚的意思試圖將此事就此化解。
“陛下息怒,紀國公乃國之棟樑,此番言論雖有過激,實屬氣急所至。
如今匡北戰事未定,紀家軍在前線奮勇守護疆土,紀國公怎可這麼時候卸甲歸田,怕不是要寒了邊疆將士的心,削減了我軍的銳氣啊。”
“是啊父皇,丞相說得對,紀國公也是護女心切才頂撞了父皇。
可父皇想想,那和寧郡主一心為父皇診脈這麼久,若真是那心懷不軌之徒又怎可能盡心盡力將父皇身體調理得這般康健。
皇兄想要提拿之人也是將門忠烈之後,那女子平日裡與和寧郡主形影不離,也算是國公的半個女兒,於何等情況她都不可能和什麼江洋大盜為伍,二皇兄以此為由向紀家發難,會不會太差強人意有些故意刁難了。”
溫懷瑾很少這般公然的指責溫懷烈的不是,也不會輕易表達自已的觀點,他一向喜歡打馬虎眼渾水摸魚,政見往往察言觀色,隨波逐流,這也正是溫景譚最看不上他的地方。
滿朝文武心中暗自犯嘀咕,也不知道今日這瑾王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難不成真的和外界傳言那般和紀家關係斐然。
如今的場面上看,顯然紀家與烈王關係已經決裂了。
溫景譚總共就兩個兒子,二來的皇帝不是溫懷烈就是溫懷瑾,溫景譚在這個時候不惜動搖紀家地位也要給溫懷烈撐腰,是不是意味著將來的皇位非溫懷烈莫屬。
可朝臣們又為難了。
大祈有個不成文的傳言,得紀家者得天下。
即便溫懷烈將來當了皇帝,可紀家軍二十萬軍隊擺在那,任誰坐在君王那個位置上都不得不忌憚三分。
溫竟譚拍案大怒,
“怎麼,沒了紀家人,邊關將士就不知如何守家為國了麼?
紀家軍,紀家軍,朕的大祈將士什麼時候都改成紀了,乾脆我也跟著姓紀好了,以後大祈就叫紀氏天下你說好不好啊紀國公?”
“陛下息怒!”
朝臣們跪倒一片,匍匐在地上不敢喘氣。
紀端早料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並沒有多震驚反倒有些泰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紀家三代忠良從未有過一刻越舉的非分之想。
既然陛下猜忌已成,為表忠心,臣願意奉上兵權。”
紀端從衣袖中掏出了虎符,雙手高高舉起,將虎符舉過頭頂。
“臣,紀端,今日卸下兵權重職,我大祈英雄輩出不乏將帥之才,請陛下另擇他人接管匡北二十萬軍將,臣年事已高,昏聵無用,更在殿前失態惹怒陛下令龍顏不悅。
還請陛下念在我紀家三代忠良的份上給老臣一個體面,讓老臣攜一家老小回通州老家頤養天年。”
這些時日記端夜夜難以入眠。
他無數次的想到房泓策老先生說過的話,滿腔憂憤無處可發。
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甚至開始否定自已一直以來自已所信奉的一切。
如今滿目瘡痍的大祈讓他覺得有些力不從心,皇帝一次次的拒絕他的提議置災民於不顧令他心痛難忍。
【破釜沉舟也只有這一次了,即便將我紀家端上爐子烹烤,我也必須大逆不道一回,以求陛下可以想明白利弊一切以民為重,振興大祈並指日可待。】
紀端鐵了心的要與溫景譚一較高下。
朝臣們心知肚明,匡北紀家軍之所以被叫做紀家軍是因為他們只聽紀家的命令,也只認紀端的私印。
兵符在匡北形同虛設。
當時太子和蕭皇后拿著兵符都沒能調遣紀家軍半人,如今任誰拿了兵符又能怎樣,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即便溫竟譚不願意承認也極力想打壓,可匡北二十萬軍將就是姓紀,除了紀家沒人能指揮他們分毫。
溫景譚將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
他強忍著怒火,就差命人將紀端拖出去砍了以儆效尤,看誰還敢這般不顧天家顏面以此要挾皇帝。
此刻宋音塵奉詔入殿。
他其實早就到了,一直在外面看好戲。
眼看著紀端和溫竟譚像是兩頭牛一般犄角頂在一處難分伯仲,他索性就在此刻將自已獻了出去,明知道吃不到什麼好果子,卻可起到緩兵之計的作用。
“你來的正好,你個混賬,當街竟然斬殺我大祈禁軍將士。
你是不把我大祈律法當回事還是怪我這麼多年一味縱容你胡鬧慣了,此等滔天大錯,殺了你都不足惜,你倒是裝作沒事人一樣還敢嬉皮笑臉的。
來人啊,給我拉出去打一百軍棍,給我狠狠的打,往死裡打,此等逆子,金鈺不要也罷,留在我大祈橫豎是個禍害,不如死了算了,我耳根子也能清淨清淨。”
溫竟譚故意將邪火轉移到宋音塵身上,呼呼喝喝一頓訓斥,將宋音塵罵得狗血噴頭。
“陛下,陛下息怒啊,打死我是小,氣壞陛下身子是大。
臣知錯了,陛下隨便打發便是。
但求陛下莫要將此事告知我母后和我皇兄,家醜不可外揚啊,我如今是多半個大祈人,咱們關上門懲罰自已孩子,別宣揚給外人,讓外人見了笑話才好啊。”
宋音塵一副嬉皮笑臉的沒正形,多少緩解一絲劍拔弩張的氣氛。
溫景譚指著宋音塵氣得哭笑不得,半晌沒說出話來。
“不過陛下,咱可不能卸磨殺驢啊。
哦,用到我的時候我是陛下的心頭肉萬般好,怎麼,不就是殺了兩個手欠的就變成十惡不赦的混賬痞子啦?
上次我幫你們弄軍糧,籌藥材,您都沒正八經的賞過我呢,
我不管,功過相抵,這頓板子我看您還是免了吧,免得世人說您涼薄。”
“你個混賬,還敢造次,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溫景譚順勢讓人收了紀端的兵符,又命人將宋音塵拖了下去。
宋音塵一路狂喊亂叫,像個三五歲的娃娃一點體統都沒有。
紀端磕頭告退,隨行的魯雄等人也卸去了職務跟著紀端當庭離開了。
臨退之前紀端踢了一腳跪在一旁的宋音塵。
“哎,怎麼還踢人呢。”宋音塵故作委屈的抬眼看了看紀端。
紀端鼻尖哼了一聲,夾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