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銘愣在那裡,突然變得手足無措,他不知道自已該說些什麼。
回過神後,他坐到床邊上,又喊了喊,“陳一?”
劉子銘心裡有些忐忑,但還是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陳一躺在那裡,身子沒動,偏了偏頭。
劉子銘低頭看著他,心裡一股莫名的苦澀感油然而生,澀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轉頭望向窗戶,盯著那一抹微弱的光線。
半晌,陳一突然開口,嗓音裡滿是落寞,“劉子銘。”
劉子銘聞聲轉過頭,低眸看著他應了一聲。
“嗯?”
陳一面上沒什麼表情,眼神有些空洞,他嗓音平靜地問,“你說,如果一個人知道自已快要死了,那他會在生命的最後做些什麼呢?”
劉子銘愣住,表情一僵,沉默了片刻。
這種問題聽起來像是快死的人才會問出口的,陳一從來都不是一個感性的人。
他不明白陳一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但他知道,陳一不會平白無故地問這種遙遠的問題。
嚥了咽口水,劉子銘心裡那股不好預感愈發強烈,說話也磕吧起來,“你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空氣又沉默了片刻,陳一半闔著眼睛,眼底沉了沉,沒出聲。
劉子銘主動打破這份沉默,他說,“放心,別人不好說,但你一定能活個百八十歲。”
他用著開玩笑的語氣,說得卻是心底最真誠的話。
陳一怔了怔,眼底閃過一絲憂傷。
然後問他,“你知道白血病嗎?”
他聲線有些沙啞,聲音裡滿是落寞感。
劉子銘再次愣住,眼中詫異。
他呼吸滯了一瞬,思維也變得遲鈍,神情有些茫然。
陳一嗓音很平靜,又繼續道,“它幾乎沒有治癒的可能。”
“如果生病的人選擇住院化療,會很受折磨,他的時間將不再屬於自已,也什麼都做不了。可是如果不治,他會痛苦不堪,能活的時間也短得可憐。”
“不過那短得可憐的時間,屬於他自已,他可以做去做自已想做的事情。”
前面一段話劉子銘還聽得雲裡霧裡的 ,聽到這,他已經聽出個大概,心裡也開始緊張起來。
於是急忙開口打斷他,“陳一,你沒事說這個幹嘛?”
“搞得怪嚇人的。”
聽得他心裡都覺得滲得慌。
陳一把頭轉過來,瞳孔微沉。他看著劉子銘,卻是一言不發。
見他眼神有些奇怪,還不說話,劉子銘心裡有些忐忑。
他又問,“你病了嗎?”
陳一眼神閃了閃,仍是不說話。
半晌,他從床上坐起身,狀態一下變得和平時的他沒什麼兩樣。
陳一拍了拍他胳膊,從喉嚨深處溢位一聲低笑,“劉子銘,你他媽少咒我。”
劉子銘盯著眼前的陳一看了一會兒,他似乎又恢復了 平日裡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他沒說話,看了看陳一,眼神半信半疑。
陳一又抬手指了指他眼睛,笑著警告道,“別用這種眼神看老子,搞得好像我怎麼了似的。”
劉子銘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放心不下,又問了句,“不是,你真沒事吧?”
見陳一不回答,他又突發奇想地說了句,“我靠,你家不會有髒東西吧。”
說著,劉子銘哆嗦了一下,抱了抱胳膊。
話音剛落下,陳一從床上起身,穿著拖鞋走到衣櫃前,“放心,老子身體好得很,揍你完全沒問題。”
“別瞎說,我晚上睡不著你就死定了。”
看到 這麼美麗的精神狀態,劉子銘確認這是原來的陳一。
他緊繃著的神經終於得到放鬆,拍拍胸口道,“嚇死我了你,誰沒事問那問題啊?”
劉子銘是真的被嚇到了,氣得開口罵他,“陳一,腦子有病吧你!”
“而且你剛剛跟變了個人似的,我真以為你家裡有不乾淨的東西。”
陳一被他這副模樣逗笑,呿了一聲,又笑著道,“怎麼,感慨一下人生都不行啊。”
劉子銘還在給自已順氣。
陳一開啟衣櫃,從裡面拿出一套衣服,頓了頓,轉而看向劉子銘,凝視片刻,“不是要出去喝酒?”
劉子銘一愣。
陳一略微打量了他一番,又道,“還不走?”
劉子銘一瞬間沒反應過來話裡的意思,遲疑了一秒。
陳一手已經抓著衣襟,作勢就要脫衣服。見他還不走,就又道,“怎麼,你想看我換衣服?”
陳一手上動作頓住,一臉要急著把人趕出去的模樣。
劉子銘這才反應過來,他語氣不屑道,“少往自已臉上貼金了。”
“誰多想看你似的。”
話音落下後,劉子銘便匆匆走了出去,片刻後又折身回來把門也帶上。
看著他出了門的背影,陳一頓了頓。
他低著頭,臉上的笑逐漸消失,頂光下眼底一片陰影,眸光閃了閃。
陳一沒把真相坦白,是有原因的。
劉子銘這人雖然看著不靠譜,但為人很真誠。他這人平時沒什麼心眼,心思也單純,是最好忽悠的一個。
就是嘴巴太大了,沒個把門的,什麼都往外說。他怕如果劉子銘知道了再跑去跟林書說。
索性就隨便找了個藉口瞞過去,等以後有機會再說。
不過看他剛剛那個樣子,多半也是相信了。
五點半,KTV包間內。
一群少年喝得正歡,玩起遊戲來也是瘋得很,房間內播放著音樂,吵得不行。
唯有陳一一個人,他坐在最旁邊的位置,手中拿著一杯酒,面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腦海中思緒萬千,卻沒有一件事情是能讓他開心起來的。
燈光從他臉龐掃過,陳一仰起頭,將那杯酒一飲而下。
下一秒,桌上的酒瓶轉起來,最終指向了陳一所在的位置。
旁邊的段煜一臉得意。
終於輪到陳一了,他可不得緊抓著這次機會。他看向陳一,問道,“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陳一頓了頓,沒什麼表情。
一杯酒下肚,他只覺得自已像是白喝了,腦子清醒得令人痛苦。
還不如醉了好。
半晌,他喉結滾了滾,又倒了一杯酒,“我自罰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