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正午時分,醫院內的四人等到了前來送衣物的嚴博和張天昊。
二人皆是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大堆東西過來。
雖然是已經提前在電話裡聽說了徐林已經甦醒了並且狀態還不錯的訊息。但真的親眼看到,兩個人還是對徐林的甦醒表示高興。
鑑於聽說徐林還是要住院觀察,所以他的換洗衣物最後還是帶了。所幸第一天入學,大家也是剛打掃完衛生就睡了,沒有用櫃子鎖住自己的私人物品,所以兩人還是很順利的就拿到了衣服那些。
至於其他的大包小包則是給在場眾人打包的飯菜。
徐林仍舊沒輸完液,吃飯不方便,所以林承澤前去接手給徐林餵飯的任務,大家在留下林承澤的那份後,便開始吃了起來。飯菜很簡單,青椒肉絲,魚香肉絲,水煮肉片,紫菜蛋花湯,都是些尋常的家常小菜,但色香味俱全,滋味可口,眾人也是開心的用起餐來。
大家邊吃邊聊互相交換著資訊。
楊瀟這邊瞭解到嚴博兩人回寢室後受到來自校領導的慰問和學生會的關懷。而嚴博等人也是聽說了徐林醒來後,那群醫生目瞪口呆的反應,覺得有趣。
張天昊是已經通知了學校方面,徐林已經好轉的事情,所以學校便也不會再多做干預,只是向其父母轉達了徐林已經甦醒的事實後,後者仍然是止不住的擔心自己的寶貝兒子,所以還是緊趕慢趕的在路上。
眾人聊得熱火朝天,手中的筷子卻也是一刻沒停,甚至速度是越來越快,表面上一副和藹可親其樂融融的場面,實則個個暗地青筋暴起咬牙切齒,恨不得將自己的筷子伸進別人的碗裡。一群正值青春年少的大小夥子是絕對不會在飯桌上跟任何人客氣的,況且不知為何搶到的飯菜總是感覺格外的香甜。
與這邊的暗潮湧動不同,林承澤那邊就顯得斯文多了,許是徐林早餐吃得晚的緣故,雖然依舊是吃得比常人多,但少了上午吃飯時狼吞虎嚥的急切感。
楊瀟是最先舉手投降退出戰場的,瞧見林承澤還沒吃,便是接手了林承澤的任務,任勞任怨的喂起了徐林,而林承澤則代替楊瀟接著加入了這場戰鬥,但因有預留飯菜,所以總歸比其他人斯文點。
“徐林,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楊瀟邊喂邊道。
“還行,沒感覺有啥不舒服的地方。”徐林邊嚼飯菜邊含糊的回答到。
“那你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是以前有過啥後遺症嗎?大半夜的聽見你叫了一聲‘鬼啊’,然後就不省人事了。”楊瀟試探性的問道。
“沒有啊,我從來沒有啥後遺症,我從小到大連個感冒發燒都沒得過,可健康了。”
“那你那一聲‘鬼啊’是怎麼回事?是做什麼噩夢了嗎?”
“噩夢?有嗎?我沒啥印象了啊。”
“沒有嗎?你在仔細想想呢?”
“嗯,沒有,是真的沒有。我完全記不起來今天做了啥夢。不過應該像你說一樣的是個噩夢吧,畢竟我只要一回憶總感覺心裡怕怕的。”
“嗯嗯,好吧,那你覺得你現在身體有啥不對勁的地方沒?跟平時相比的話。畢竟你無緣無故的暈倒,要是查不出來原因,難免還會再復發的。”
“沒感覺有啥不對的啊,跟平時一樣吃嘛嘛香,胃口可好了。”
“哦,行吧。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叔叔阿姨就趕過來陪你了。”楊瀟見徐林吃完飯,也是準備收拾收拾起身離開騰出空間。
卻沒想到,徐林一把拽住了他得手,嚴肅的看向他。
楊瀟一臉的疑惑。
“哥,我還真有不對勁的地方。”
“是哪裡?”楊瀟瞳孔一縮,氣息頓時緊張了起來。
“是我……還沒吃飽。”
……
楊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白了他一眼。
“行,我再給你單獨再買份午餐。”楊瀟沒好氣道。
“謝謝哥”徐林笑得無比的燦爛。
“其實我平時飯量也沒這麼大的,就是不知道為啥今天感覺怎麼吃也吃不飽,一會兒就餓了。”
“哦,對了,哥,我想要吃燒烤,可以給我帶燒烤嗎?”
“帶帶帶,都給你帶。”
“謝謝謝謝!”
隨即楊瀟轉身離去,順帶帶走了大家吃剩的垃圾。
自徐林醒後,病房內的氛圍都好了不少。大家不再像之前那樣感到壓抑擔心。
放鬆下來後一個個都露出了本性。林承澤是個文靜性子,安穩的在病床前削著水果,準備給眾人當飯後甜點,嚴博和宋銘瑞兩個人則是玩起了遊戲。至於張天昊,搬了把椅子挪到太陽不能直射的位置,翹著腿玩起了手機。雖然大家又恢復成了相顧無言的狀態,但是情況卻與之前截然不同。
都說大學生清澈而愚蠢,但剛入大學的可不算。一個兩個血拼上來的,哪個心裡沒有自己的一杆秤。
不管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罷,至少所有人都在徐林的事件中對其他人的秉性有了大致的瞭解。
就目前狀況來看,大家品性都還不錯,值得深交。
所以當徐林醒來後,放鬆的大家才終於是真正認可了他人,開始把他人納進心裡,從僅僅算得上熟悉的朋友,變成了可以深入交流的好朋友。
楊瀟的動作很快,沒多時便提著東西回來了。
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的徐林看見也是瞬間來了精神,立馬挪動身子坐了起來。
“哥,哥,瀟哥,你以後就是我親哥。快給我看看,我快餓死了。”徐林急切的朝楊瀟伸手道。
“哪有那麼容易餓死,你不是才吃完午飯嗎?”
“我也不知道,就是餓啊,吃了這麼多都不見飽的。”
“或許我們應該找醫生看看。”林承澤開口道。
“徐林的飯量是有點不對勁。”
“先看看吧,徐林已經做了好多次檢查了,如果有問題醫生應該立馬就能發現,或許徐林就是大病初癒,單純吃的多而已。”
徐林迫不及待的接過楊瀟手裡的袋子開始吃了起來“我沒覺得我有哪裡不舒服啊,我奶常說能吃是福,吃得越多,人越健康。”
看著徐林一刻不停,吃得滿嘴流油的動作,林承澤也是不再多說什麼,低頭接著忙碌起來。隨著楊瀟一聲招呼,其他人聞著燒烤的香味,也是過來隨意撿了幾根吃了起來。
一段時間過後,這頓午餐才終於正式宣佈結束。
醫院的病房終究不適合留宿,6個人著實太擁擠了。所以經過大家的商議,還是楊瀟自告奮勇的留在醫院照看徐林。左右徐林即將輸完液取針了,倒也不用讓人熬夜守著,只需要留個人陪著徐林就好,所以大家也是同意了楊瀟的建議。
在與二人告別後,林承澤等人結伴離開了。只留著楊瀟看著徐林輸液。
在徐林更換完新的液體後,楊瀟便藉口出門溜達一圈透透氣,然後離開了病房。
病房外依舊嘈雜不已,但人聲鼎沸的同時卻也是驅散了醫院壓抑逼仄的氛圍。
望著病房外各式各樣的人來來往往忙碌的身影,楊瀟倚靠在牆上低頭思索了起來。
雖然僅僅是短短一夜,但發生的事卻可謂不少。拋開細瑣的雜事不談,自己終於是開始抓住了自己“金手指”的一絲絲破綻。
首先是護體微光的聲控屬性,雖然並不明白其中原理,但既然能為我所用,那便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其次就是楊瀟有趣的發現自己的五感得到大幅度提升。之前一直沒在意並思考這問題是因為徐林處於昏迷狀態,凡事都以他為緊。但現在閒下來了楊瀟卻是發現了自身那大幅度的變化。視覺的提升讓自己能夠更加明顯的分別顏色相近的色彩,聽覺的提升讓自己能在人聲嘈雜的環境中準確的接收自己想要的聲音,嗅觸味覺的提升也是往更加精細方向發展,能讓自己感知到以前從來分辨不出的事物。
最後就是楊瀟已經能判斷,自己的夢境世界能吸引接收在一定範圍內的其他人的夢境。因為楊瀟在幾次外出時,都發現了一些在夢境世界曾被自己一指頭戳死的老熟人。夢境吸引的範圍應該是以自身為中心。至於之前那麼些年沒反應可能是時機未到加上未曾有人與自己近距離一同入夢吧。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金手指”能給自己的收益便是五感的提升了,自己只吸收了徐林一人便有如此明顯的改變,如果再多吸收一些呢?會有其他變化嗎?這值得研究。但得把握好分寸,畢竟從徐林的情況來看,一個不好是真的會死人的。自己也算掌握了一件殺人利器了吧,只是在這法治社會略顯雞肋,甚至使用起來也有諸多限制。
徐林因為被吸收了光球能量而陷入身體虛弱,那麼自己得到了能量會不會身體有所增強。楊瀟若有所思的想到,略微思考隨即背起雙手,右手握拳對著身後的牆壁狠狠的來了一拳。
很好,沒有。
楊瀟努力抑制面部猙獰的表情,真TM痛。
反覆揉搓自己的右手,再看看連點牆灰都沒掉的牆面。得,看來自己變超人的夢想目前是不能實現了。
待疼痛緩過來後,楊瀟也是開始在走廊外溜達起來。
比起忙忙碌碌的家屬和醫生護士,自己倒顯得無所事事了。
五感的提升讓自己能隨心所欲的收集自己想要資訊,當然,自己不是專業的情報頭子,不能準確的從各式各樣的閒聊中得出什麼重要結論,只是有一點聽一點,萬一有用呢?
這不,聽到了護士閒聊,之前一段時間突然忙得要死,因為附近樓層有一些病人突發急症,護士站的鈴聲響個不停,每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抱怨不已。
對此楊瀟表示很抱歉,畢竟當時為了救徐林,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見光球就吸,雖然刻意把握好度,但還是導致了一些本就病重的病人病情出現波動。
心裡默默的道了個歉,表示自己以後不會再這麼幹,然後楊瀟也是乘坐著電梯到達了其他樓層。
一樣的忙忙碌碌,喧囂吵鬧。一邊走一邊看,心中估計著自己技能的大概範圍。
在行進間,楊瀟也是發現了夢境中第一次遇到的那個小女孩,或者說短髮女士。
應該是剛檢查回來,拖著沉重步伐在家屬的陪同下,一步一步挪回病房。
只是相較於夢境中的幹練冷冽,現在的她面容消瘦,精神萎靡,一頭秀髮被剃了個精光,只留下些許毛茬,整個人從上至下都透露著一股虛弱。
但就算這樣,面對著小心翼翼攙扶的母親和唉聲嘆氣的父親,她仍舊露出了輕鬆的笑容,眼神裡滿是堅毅,就算表面看起來病入膏肓,但她的眼裡依舊閃爍著光芒。
這樣的女性向來是人群中的焦點。
看著周圍幾個閒下來的小護士一邊望向女士的方向一邊聊起了八卦。
楊瀟也是大致瞭解了她的過去。
家中獨女,獨立自強,與青梅竹馬的男友一起打拼出了一番事業,本來應該是順利走進婚姻的殿堂,愛情事業雙豐收的完美結局,卻因為一次不適查出腦癌。
查出時已經是晚期,無法挽回了,但她仍舊心懷希望,雖然自己也在暗中逐步處理自己的身後事,但同時也積極配合治療,不在乎美醜,不在乎是否有奇效,只要有希望,她就會嘗試。
原本故事到這裡,也只能感嘆命運無常,皆是天意,但殊不知她卻遭到了來自最信賴之人的背刺。
因為病情她逐步放權,男友在公司的影響力越來越大,本來她也並不在意,畢竟是兩人的多年打拼,自己剩餘資產已經是能夠照顧家中老人在後半生衣食無憂的,何況父母本就有著自己一份基業。所以其餘的無償贈與他也無妨,就當感激他多年的陪伴和支援。
但她的好意並未收穫同等的回報,取而代之的是男友透過各種手段轉移走公司的財產,並且挖走了公司的技術骨幹,徒留一攤爛賬給她。
她不明白,這是兩人多年奮鬥的結晶,而她也所求不多,只圖自己父母能在她走後平安順遂,就算他想要大權獨攬卻也是礙不著他什麼的,為什麼他要做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
她很不理解,所以她問了。但得到的答案讓她更不能理解。
他說他愛她,很愛很愛她,所以接受不了她的虛弱,接受不了她在病魔前苦命掙扎的模樣,那樣的可憐,那樣的醜陋。她親手毀了她在自己心中那永遠生機勃發,美麗感性且驕傲頑強的形象。從小到大,她都是人群中焦點,像掉落人間的天使,周身都被來自天堂的光芒環繞,照耀得閃閃發亮。他愛的是那個她,而不是這個形銷骨立,如同惡鬼般扭曲掙扎的形象。為了表示他還愛著她,他甚至已經找好了個替身,那是個清純動人的大學生,帶著幾分天真與單純,雖然只是眼角眉梢有幾分相似,並且氣質截然不同,但這已經是他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慰問品了。他愛著她,所以不想她毀了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離開她,並且為防她為了生存下去,動用一切手段毫無形象的不堪的掙扎,以至於使自己的熱戀的形象徹底崩塌,他動手毀了她所有的基業。當然這在他看來並沒有什麼,只是換個殼子繼續而已,他與心中的那個她共同建立的美好事業一直都會在那裡,他會呵護好,不會讓其他人染指一分一毫。在他看來,現在的她,只需要收起自己的希望,找個孤獨的角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驕傲孤獨且悽美的迎接自己的死亡,就像詩歌裡的那樣,給人留下無限的惋惜和惆悵。當然,最好在死之前給自己來一張美美的自拍或者畫像,然後郵寄給他,讓他在以後的日子每每看到都會無比的懷念和痛心,悔恨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有能力救她,他會守著他忠貞且熱烈的愛情孤獨到老,最後與她的遺像一起,在一塊光明燦爛之地被深深的埋葬。
那一晚,她呆呆地望著他,看著他一邊流著淚,一邊深情的解釋。她感覺,腦子裡有癌的是自己,但腦子有病是他。
頭一次,這對從小到大令人稱讚的金童玉女,用一種深情但又陌生的眼神望著彼此,就像才第一次認識。
雖然真正的愛情可以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但卻並不會因為一個畸形的理由就突然煙消雲散,它或許會枯萎,或許會死去,卻不會在一個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雖然發現自己的愛給錯了人,但她也已經無法收回了,只能一點點埋葬,至於公司那些,就當作陪葬吧。
那一晚,她沒有過多的糾纏,因為現在的他已經不配讓她圍繞在身邊了。她回去又開始接受起了治療,沒有不甘沒有怨恨,甚至每天抽空想一秒他都不曾,只是自己不想放棄希望罷了。
但命運似乎並沒有放過這個苦命女人的打算。她外地的父母終於還是知道了她男友的背叛,以及她已病入膏肓。
從小護女心切的二老可是一點也沒給對方臉,一邊不遺餘力的拯救自己的寶貝兒女兒,一邊在商業上跟她男友,哦,不,現在是前男友鬥個你死我活。
但他們老了,手段漸漸跟不上時代了,再加上他們二人對他的公司造成了難以彌補的損失,以至於他發了瘋似的反撲,所以最後還是敗了。
那一晚,年過半百的老人第一次在女兒面前泣不成聲,罵著自己沒用,救不了她,也沒法替她報仇。她的母親也在一旁淚如雨下,恨為什麼病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精心呵護了二十多年的寶貝啊!
那時,醫院內的所有知情者聽見房內那止不住的哭泣聲,都忍不住流下了心酸的眼淚,一個個的都在痛罵著那個畜生。
老人們最後還是被安慰好了,因為至少現在他們的女兒還在,看著她一如既往的堅強,他們還是收了現在就跟那個人魚死網破的念頭,轉而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治療上。
醫院的牆壁聽到的祈禱總是比教堂的更加虔誠。在這裡所有人都在虔誠祈禱著,祈禱著會出現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