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教過你什麼？”冥正理接著問到。
“藏木於林，將自已真實的目的毫無掩飾的暴露出來，但明裡暗裡的暗示別人的潛意識，這只是我所有目的裡最不起眼的那一項。”
冥德海小心謹慎的回答道。
多年來身居高位，自家父親積威甚重，無論是商場還是家裡，都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從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自已對父親的懼怕早已深入骨子裡了，所以凡是父親的指導，自已一字一句都不敢忘。
“還不錯，至少還沒忘記我以前教過你些什麼！”冥老爺子緊鎖的眉頭緩緩鬆開，聲音多了幾分柔和。
“那麼你來說說，從頭到尾，我的謊言之下，什麼是真實？什麼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聞言，冥德海端正姿勢，思索片刻後開口道:“首先在最開始的商談上，父親極力要求安排測試組測試，結果出來後，先是照例商業吹捧，但父親也告訴過我商業吹捧僅需頂上高三分，那種真實感才容易讓人飄飄欲仙，覺得在理。所以究其然，也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這屬於真實。”
“後面又全權攬下所有工作，為了獨家發行權又分出了50%的利益，這也是真實。但父親應該從沒想過要獨家發行，所謂的百年之約也不過是個幌子，這一點從後面父親斷定國家會出手的結論中可以看出來，國家一出手，便不再是我們公司能兜得住的場面了，所以這是虛假的。父親應該只是單純的想與那個人利益繫結而已。”
“分析得很好，然後呢？”冥正理感到很欣慰，但又迅速開口到。
“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是顧問！”
“父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能接受當個顧問，哪怕只是名譽上的。”
“為什麼？”
“因為只有這樣，他的技術才能與公司搭上關係，而不是僅僅掛個遊戲發行商的名頭。”
“名譽顧問，最多也就讓公司有個遊戲開發商的名頭，還是一戳就破的那種。”
“但父親想要應該就是這個。”
“是的，沒錯，我想要的就是這個。”
冥正理嘆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我們冥家勢力已經到了一個瓶頸，不上不下的，說根基淺薄，但有幾分勢力，說根基雄厚，但對於最高層面卻又根本說不上幾句話。”
“冥家有錢，有的是人脈，但那終究是旁人，只有真正扶上了自已人，那才算得上有了力氣和手段。”
“然而終究不像當年了，當年個個憑著一腔熱血和信念團結在一起連天下都能打下來，講究的就是一個能者多勞，以德居位！頂上的位置這麼多年過去了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是輕易動不得的。”
“家族裡有幾個苗子，我看過了，是好的，但終究是無用武之地。”
“我們冥家，想要接著往上爬，錢有用，但也不頂大用了，所以我才毫不猶豫的分出一半的利潤出去，就為了換一個好聽的名頭。”
“和平的年代已經太久了，久到世界格局已經固化，如果沒有特殊原因，各國很難對外發展壯大了。”
“所以各國才會把注意力集中到第二世界的開發上，哪怕，那只是個虛擬的世界。”
“畢竟虛擬實境技術可不單單只是為了做成遊戲，拿來讓人娛樂的。其中的價值，國家也無法忽視。”
“藉著國家重視的東風，哪怕只是個名頭，但出現在履歷和報告上，有著這樣的功績，終會讓人不容忽視。這樣我們家族裡的幾個好苗子才好乘風而起，去到合適的位置開枝散葉。”
“這也是為什麼我當初不顧一切的拿下天銳這個小公司，並親自入主其中的原因。”
“等到以後時機成熟，他們再播撒新的種子，一步一步的，最後眾木成林，我們家族才能與國同在，只要不作死，便能長盛不衰。”
“這便是我們冥家的百年大計。”
“天銳公司的虛擬實境技術就是我們冥家踏足軍政兩界的敲門磚。也只有這敲門磚在手，我們手裡的人脈才能幫助我們在軍政兩界站穩腳跟。”
“雖然這點伎倆是瞞不過國家的，但終究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源源不斷的良性競爭，才是一個國家不斷發展前進的長久動力。”
“有時候啊，有的人真的僅僅只是差一張紙上寫的，一個可以勉強算合格的名頭而已。”
冥正理感嘆到，隨後轉頭望向身邊的冥德海。
“家裡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所以你得出這個結論並不難，但外人並不清楚，所以他們也並不會懂我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稍微一點資訊差，那麼別人所獲得的情報便是天壤之別。”
“那麼，然後呢？”
“我在達成協議後，與董事會那幫老狐狸說的話，什麼真？什麼假？什麼又才是我隱藏起來的真實目的呢？”
冥正理說完便移開了目光，渾身動了動，選擇了個舒適的姿勢倚靠著真皮座椅，閉目養起了神來。
冥德海則低下頭仔細回憶起父親之前說過的話來，沉默良久才緩慢開口道。
“父親分析得出的結論絕大部分是真實的，唯一一個算的上虛假的，也就是我們公司的技術問題。”
“技術壁壘不是那麼容易攻破的，就算是現在將我們的技術流傳出去，外人想依葫蘆畫瓢也絕對不會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情。”
“父親之所以危言聳聽，也不過是在混淆視聽。”
“從黑衣人只提供了伺服器，卻絲毫沒有提到埠，反而全權委託接入我們的遊戲頭盔來看，恐怕他的研究方向與我們截然不同，我們致力於真實與虛擬的互動，所以遊戲引擎的好壞也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這才有了一代代頭盔的不斷改進，現在已經逐漸成熟。而他的研究方向怕是伺服器的運算，包括虛擬世界的運轉，以及感知模擬等。我們之間雖然有技術重疊，但更多的則是不同方向的互補。他來找我們合作的原因，絕不會是父親說的找現成，而是因為真的只有我們才能幫助他將虛擬連結現實。”
瞧著自家父親一動不動，既沒有表示贊同也沒有表示反對，像是睡著了一般。
但冥德海還是依舊繼續開口說道:“至於說目的嘛，又扯回到了父親慣用的避重就輕，囉哩囉嗦的說了一大堆思維加速技術，但父親真正在意的，實際上也只有從頭到尾只單單念過幾次名稱的100%真實模擬吧！”
聽見100%真實模擬，冥正理的眼睛頓時睜開，目色清明，哪有睡著的樣子。
側頭看了一眼自已兒子，然後又轉過頭去，緩緩開口到。
“沒錯，我真正在意的也只有那個！”
“100%真實模擬是一個沉重的詞彙。與之相比，思維加速技術也只能說是個黑科技，一個微不足道的添頭而已。”
“就算1比4，甚至於更高又怎麼樣？人生百年，就算你這輩子都不睜眼也不過又在多幾個百年而已。大夢幾千秋，今夕是何年。夢終歸是夢。”
“必要勞動時間，便是凝結於商品之中的價值。有了思維加速技術，一些腦力勞動的確可以走上高速，讓某些人賺的盆滿缽滿，另外某些人大獲裨益。但那有如何，網線一拔，還不是照樣得迴歸現實。”
“那種技術，獲益最多的便是資本家，因為他們可以盡情的壓榨員工的剩餘價值。”
“所以，當我將重心全部轉移至思維加速時，底下這幫老狐狸才沒有發覺到異常，因為他們也是同樣被利益矇住了雙眼，滿腦子只有錢。”
“個人是很難意識到100%真實模擬才是虛擬實境技術真正的價值所在。”
“他們要的，可不是一個光怪陸離的海市蜃樓。而是一個與現實世界完全相同的世界，差一絲一毫都不行。這也是各國為何大力發展虛擬世界技術的原因。”
“雖然侷限於人類的認知，虛擬世界的構建只能建立在人類對現實世界的瞭解基礎上一步步搭建，甚至可以說直到人類滅亡都未必能做到100%真實模擬。”
“實際上，就算是現在，我也沒信過那個人真能100%模擬，我們手底下的測試人員終究是不夠專業，找不出不合常理的情況也屬正常。”
“100%模擬能做到什麼？覆蓋現實所有資訊的話，它能倒退回到這個宇宙的大爆炸前，一切還是奇點的形態，也能快進到宇宙寂滅，然後撕裂坍縮一切迴歸奇點的結局。萬事萬物的命運，都將在其中一一呈現，像一場任人調弄的電影，到那時，宇宙的一切秘密就都不在是秘密。”
“當然，這本身就是個悖論，因為不通曉整個宇宙的奧秘，又如何構建出一個100%真實模擬的世界呢！”
“那無異於在這個宇宙中搭建起與之地位相同且資源無限的另一個宇宙了。能做到的話，就不是人了，而是神。也只有神才具有開天闢地的偉力。”
“但管他呢，我不在意，各國也不在意。我只是要一個足夠功績的名頭，而各國也只是要基於現有認知的虛擬世界來預測未來，反推過去而已！雖然僅僅作為參考，但國家總能給你玩兒出花來，使其展示出最大價值。”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此時一位‘神’正窩在寢室床上，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唸叨著有誰在想著自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