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風聲鶴唳的十五歲遇到了一個人,那種懵懵懂懂的心跳,自他離開以後就再也沒有遇到過。
——摘自《關於他的回憶》 許願
午睡忘記拉窗簾,一時間迷迷糊糊以為回到了十五歲那個夏天,江知遠“砰”地一下把淺藍色的書框砸在身後的空位,也把砸進了許願的心裡,少年的愛炙熱如驕陽讓她不敢忘。
午後的陽光是亮白色的,許願頂著亂糟糟的稻草頭坐在床上發呆,手機的鈴聲乍然響起,她才意識到今天是中秋,學校破天荒給多放了一天假。
放假前黎初約她今天去學校自習,當時也沒多想就點頭答應了,午覺睡得太死,許願感覺現在拿最拿手的物理題給她做,八成是一點思路都沒有。
腦袋空白一片,她差點忘記自已姓甚名誰。
推開教室的門,頭頂的風扇吱呀吱呀響個不停,自已座位後面突然多了個毛茸茸的腦袋,單手抄兜,另一隻手在翻桌面上哲學書。
視線往下移長腿大剌剌踩在桌底橫槓上,prada的藍色板鞋極為吸睛。
許願來到座位,抽開椅子,把書袋掛在椅背上,問他:“黎初怎麼沒來?就你一個?”
白色窗簾被一陣風帶起又緩緩落在他的手邊,江知遠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用一種欠揍的語氣和她說:“怎麼著,書童的門檻這麼高了?換個人陪讀就不行了嗎?’
“對,是你就不行!”許願嗆他。
江知遠“嗯”了聲,從座位上起來,替她抽開椅子,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
許願的高馬尾落在鎖骨處,髮尾帶著點輕微的捲曲,風一吹把淡淡的香味吹散在江知遠的鼻尖。
他揉了揉鼻子,撇開臉問她:“今天中秋,你不會真來學習的吧?”
許願剛寫完兩篇語文閱讀理解,疑惑得抬頭,“切”了他一聲,反問:“你有意見?”
江知遠修長指尖點在她議論文的選擇題上:“第一題都錯,腦子都睡蒙了吧?”
許願沒搭理他,覺得這個人在裝逼,就是想鎩鎩她的銳氣,低頭繼續在議論文上劃重點然後比照選項。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帶你出去逛一圈。”
沒等許願回答,江知遠直接抄起座位上的斜挎包,把許願從座位上扯下來,往教室外面跑。
樓道里灑滿金黃色的陽光,許願穿的是一件灰色百褶裙,像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一隻手被江知遠攥在手裡,跟在他後面跑下樓梯。
風帶過少年前額的碎髮,手腕處紅繩上的紅豆,像一顆小痣滲透入他的肌理,成為他血肉的一部分。
假期來學校自習的很多,一樓的樓道口烏泱泱站了幾十個人,江知遠和許願這兩個組合引起人群一陣轟動,整個樓梯口的吹口哨聲和打趣聲震耳欲聾。
幾個和江知遠熟悉的男生加油鼓掌:“為愛轉學的遠哥,你一定要得償所願啊!”
“臥槽,怎麼回事,學神轉來附中上學是為了許願?!”
藏在人群裡的姜圓圓為許願搖旗吶喊:
“願姐牛逼,拿下江學神,以後清遠一中的生源就是咱蘇大附中的了!”
“臥槽,收購清遠一中的富商是江知遠他們家?!”
許願抬頭直視前方,任由江知遠拉著自已的手,一輛造型招搖,擁有完美蝦線的白色西爾貝超跑停在學校北門。
幾個外校的學生圍在跑車周拍拍照,江知遠單手抄兜,指了指那輛車:“帶你去醉仙樓吃飯?怎麼樣?”
許願臉色倏然沉下來,她打出生以來還沒有坐過超跑,瞪了他一下,滿眼不滿:
“我只坐加長版勞斯萊斯幻影,不喜歡跑車。”
江知遠臉上有一瞬的怔愣,好一陣才晃神,這姑娘估計是鬧彆扭了,他手撐在膝蓋上,歪著腦袋,滿眼笑意看她:“你講究坐一下,下次換勞斯萊斯好不好?”
江知遠捏著鑰匙,隔空摁了一下,那幫穿著清遠一中校服的學生頓在原地,扭頭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江知遠和許願,眼底都是錯愕,這不是學校榮譽牆貼的優秀畢業生嗎?
學校說的果然沒錯,書中自有黃金屋,努力學習考上蘇大附中,以後也能開上西爾貝。
待他們散開後,江知遠邁開腿往前面走,走了一半發現後面的人沒跟上,又折返回來把她強硬拽開。
非常紳士得給她開了車門,還貼心得把手搭在許願頭頂,以免她被磕到,許願的心一慌,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
捏了捏裙角,最終決定上車,江知遠暗爽,覺得自已博得原諒的計劃又開展了一步。
涼風拂面而過,頭頂的髮絲被肆意揚起,少年一身乾淨利落的白色T恤,手撐在方向盤上,整個人鬆弛有度,熟手遞給許願一瓶荔枝水,不慌不忙踩下油門,把所有的車輛甩在身後,一騎絕塵。
發動機嗡嗡得響,時而低沉,時而高冷,許願的情緒也被這場飆車拉到最高潮,她擰開瓶蓋給自已灌了一口水,攤在座椅後和江知遠聊天:
“為什麼幫我開車門?”
狹窄的空間裡,江知遠看向車外的眼神專注又從容不迫,少年的聲音從胸膛發出,慢條斯理:
“因為你喜歡被人伺候的感覺,黃金大小姐。”
“答錯了,重來。”
“好吧,因為我知道你不會開車門。”
許願白了他一眼,不愧是江知遠,比他媽還了解她,從不讓她犯尷尬,想起自已期末考差的那次,那些眼紅她的親戚都明面上說她是因為青春期到了,愛和小男生玩才成績下降。
另一種意思是說:她不潔身自好,和小男生勾搭在一塊,要不然她怎麼青春期到了面板還跟剛剝了皮的雞蛋似的,光滑透亮。
有時候漂亮也成了一種罪過,父親也加入到那些人的隊伍中,開始數落她,“一個人住在家裡不知道做飯,天天回來就吃泡麵,連垃圾都不扔,髒的很。”
江知遠見旁邊的人沒了動靜,空出一隻手開了音樂,是正播了一半的汪蘇瀧的《如果愛愛忘了》滿車廂的立體環繞:
如果愛忘了淚不想落下
那些幸福啊
讓她替我到達
如果愛懂了
承諾的代價
不能給我的
請完整給她
許願聽了半分鐘,覺得沒意思,一聲不吭的切歌,是一首風格迥異的DJ《王妃》
夜太美,儘管再危險
總有人黑著眼眶熬著夜
愛太美儘管再危險
願賠上一切超支千年的淚。
許願手肘搭在車窗旁,那瓶喝了一半的荔枝水被她抵在唇前,看向窗外,隨口吐槽他一句:“情歌小王子,dj才是開車的絕配好嗎?你什麼時候品味這麼低了?”
江只遠單手控制著方向盤,拿過她手裡的荔枝水將餘下的全部喝完,扔進垃圾桶,低笑了一下:
“可能是因為你不在身邊,沒人給我科普什麼音樂比較時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