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錦程送完禮回來,

木匠阿牛已經將散架的木床修理的差不多。

精壯的女人蹲在地上,拿著刨子在磨平床架,旁邊散落著錘子、鋸子、清漆等工具。

阿牛把一些老朽的木頭給她們換了,

還把年歲長髮黑變深的木塊重新打磨一遍又上了漆,

以前破舊的木床,現在是溫潤的原木色,看著跟新的一樣。

這錢花的還真值。

因為杜若是男眷,在阿牛上門的時候,他自己待在另外一個屋子避嫌。

沈錦程看著大汗淋漓的阿牛,端了一杯茶過去,

“阿牛姐,快來喝口水。吃點東西。”

阿牛用發黑的袖套擦掉滿臉的汗,

然後扶著一旁的桌子站起來,接過錦程遞來的茶一口飲下,

“妹子,你看看還有哪裡要改動的?”

沈錦程笑道:“已經很滿意了。”

阿牛是個木匠,因為不下田幹農活,她比普通莊稼人要白淨一些。

歲數大概二十五六,和沈錦程沒死之前一個年齡段,但是看著比她蒼老許多,像四十往上的中年人。

歇了一會,阿牛繼續幹活,

沈錦程注意到她蹲起似乎不太方便,便給她找了個小馬紮。

阿牛接過凳子坐下,笑的爽朗,

“謝謝妹子。”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起來,

“阿牛姐,你腿腳怎麼看著不太爽利。”

“看醫生了嗎?”

阿牛拿著錘子敲的“邦邦”作響,她不以為意地說,

“有啥好看的。”

“懷孕了是要遲鈍點,特別是蹲起。”

“什麼?懷孕!??”

沈錦程驚的舌頭都掉了,

她將阿牛左看右看,都覺得她不像個大腹便便的孕婦,她只是看著微胖一些。

而且這麼生猛,怎麼可能是個孕婦?

原主還小,才15歲,杜家人口單薄,也沒見過家裡添口的喜事。

所以錦程對懷孕方面的知識儲備,幾乎為零。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阿牛,

“姐姐,你真有了?”

阿牛頭也不抬,拿著個大鐵錘繼續敲的“”,

“你這孩子,我騙你做什麼。”

“不僅有,我還馬上就要生了。”

沈錦程看著阿牛的鐵錘心驚肉跳,每一次舉起落下,她感覺自己的心臟也在跟著震動,

楞了片刻,沈錦程搶走阿牛的錘子,

可別在她家把孩子敲沒了!

“阿牛姐,怎麼懷了孩子,還幹這種活計。”

“萬一有個好歹怎麼辦。”

敲擊聲驟然而至,

接著是阿牛疑惑的臉,

“嗯?”

“能有什麼好歹?”

沈錦程吞吞吐吐,

“萬一流產怎麼辦?”

“流產?”

阿牛感覺這個詞有些陌生,琢磨一下倒也能明白意思,

她大笑道:“真是新鮮。”

“孩子要真沒了,就跟拉坨X一樣輕鬆。”

“有什麼值得憂心的。”

沈錦程感覺世界觀受到了極大衝擊,

這裡的女人都這麼猛嗎?

她又小心翼翼地問:“姐,就算身子沒事,孩子沒了你不會傷心嗎?”

阿牛拿過錘子,頭也不抬地繼續幹活,

“這點小事都挺不過來,說明這孩子種不行。”

“沒了更好。”

說完阿牛意味深長地看向沈錦程,

“種不行的男人不能要,長得再好看都不能要。”

“好多入贅的女的,還被要求在床上保胎,真他爹的笑話。”

阿牛滔滔不絕起來,

“你說,有些人還真能忍這口氣啊?”

“這不是為了銀子去當奴隸嗎?而且那種孩子生下來也弱不禁風的,能幹啥?種個莊稼地都幹不了,還得好吃好喝伺候著。”

“這不純純廢物嗎?”

阿牛說的興起,但她看一旁的沈錦程臉色越來越不對,聯想到這人的身世,阿牛趕緊找補:

“妹子,你別多想,我就事論事。”

“沒有別的意思哈。”

這事給沈錦程的衝擊太大,她站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

又因為太過好奇,她追著阿牛問上問下。

阿牛已經8個月了,但完全看不出來,只是肚子比較圓潤而已。

在沈錦程的好奇和追問下,阿牛給她看了自己的肚子,

沈錦程將手放了上去,阿牛的小腹微微凸起,並沒有被撐的變形的肚皮和恐怖的妊娠紋。

如果是這樣,

沈錦程突然對生孩子也沒那麼恐懼了。

這樣才對,後世的孩子,簡直像個寄居在母親身體的異形。

搞清狀況之後,

沈錦程喜笑顏開地與阿牛繼續閒聊。

沈錦程漸漸明白了這裡女尊的社會基礎,

女子身強體壯,再加上懷孕並不會加致命debuff,所有想要後代的男子,都必須找個女子依附,

不然他們以後老了就會孤苦伶仃,沒人管。

原始小家庭中,女子是一家之主,後來慢慢演化,社會中女子也掌握著絕對的權力。

慢慢咂摸過味,

沈錦程感嘆,這可真是太好了!

感謝穴居時懷孕還出去捕獵的先輩們。

……

等阿牛修完床,已經到了晚飯時候。

沈錦程讓杜若把家裡剩的雞給熱了,又炒了幾個菜。

阿牛收拾完東西要走,

錦程拉著她留飯,一下午消耗極大,阿牛也不推脫。

兩人坐下吃菜,相談甚歡。杜若的手藝實在一般,那炒的黑乎乎的肉片和蒜苗齁鹹,

只能當鹹菜就飯。不過他倒是捨得放油,不也算太難吃。

阿牛幹力氣活喜歡重口味,吃下不少。

席間,阿牛見菜好非要去買酒,

孕婦怎麼能喝酒?沈錦程趕緊勸她。阿牛不以為意,

“哪那麼嬌貴?”

“喝兩口酒孩子就不好了,這孩子倒也不必生下來。”

沈錦程只能入鄉隨俗,讓杜若去打酒。

之後,兩人喝了幾杯米酒,

一番熱情招待下來,阿牛對沈錦程親熱一些,

看著眼前的俊俏後生,阿牛感嘆道:

“春花說你穩重不少,我先不信。現在還真是……”

阿牛搔著腦袋,“哎,那詞怎麼說來著?”

“對,洗心革面。”

“重新做人了。”

“呵呵。”

倒也不必說的這麼不客氣。

沈錦程端起酒杯敬阿牛,

“阿牛姐,以前都是我混賬。”

“多謝你們擔待。”

阿牛將酒一飲而盡,

“人嘛。都有年少的時候。”

“以後就要踏實過日子了。還有一家子要養。”

沈錦程笑呵呵的,“姐姐說的是。”

阿牛看著這個後生越看越滿意,沈錦程有副好皮囊很容易惹人親近。

她之前橫行霸道,不三不四,讓人敬而遠之,今日細接觸下來才發現,原來這小娘長這麼俊,

杜員外好眼光啊。

沈錦程情商不錯,兩人越談越歡,

她給自己捏了一個,年少被壞人引誘誤入歧途的悲情人設,又將以前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痛罵一頓。

還給人編了個設局騙她家產的罪名。

沈錦程說到悲情處潸然淚下,

氣的阿牛一直嚷嚷要報官。

沈錦程按下阿牛氣的捶桌的手,

“姐姐,這事我也有錯處。報官也沒有用啊。”

“只怪我年紀小,岳母又去得早,沒娘教……”

“哎!”

沈錦程年紀本來就小,這一番懺悔惹得阿牛母性大發,

她拉著錦程的手,情緒激動,

“孩子,有什麼困難就跟姐說。”

“咱們大姑娘頂天立地,沒有過不去的坎。”

“姐姐……”

“來。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