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子都不是行內的人,盯著那個籃球場的窟窿看的莫名其妙,這些泥土柱子都整齊地放在窟窿旁邊,有幾個還被刀類的東西切開了好幾段,似乎曾有人在泥土中翻查什麼。

一旁的楊碩走了過來,他掰開那些泥土仔細檢查了一番,然後跟我們解釋:“來的應該是我們的同行,這些泥土都是從洞裡帶出來的,之所以被切成這樣,是因為那些人在檢查這些泥土的成分。”

胖子疑惑地說道:“咋就能挖的這麼圓的呢,看這些洞都好像是一個模子打出來的,也沒看到有什麼機器啊,再說了泥土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一堆黃土渣子嗎?”

楊碩一邊繼續檢查泥土,一邊說道:“這個挖洞的工具你們肯定聽過,叫洛陽鏟……”他話還沒說完胖子就打斷道:“洛陽鏟,我靠,不就是那個什麼盜墓吹的神乎其神的東西嗎?”

楊碩點頭:“嗯,我也經常看小說,甚至有些無知的人將洛陽鏟描述成打盜洞的神器,其實考古用洛陽鏟最大的功能是用來探土,你不要看這些土看起來跟其他地方的沒什麼區別,但是考古專業的人是很容易區分的,比如地底有墓葬,那麼根據不同的朝代就有不同的封土方式,如夯土層,黏土層,防盜碎石層、老化腐朽的磚土層等各種不同的土質,只要發現土質的突然轉變就基本能確認有無古墓了,專業度高的人甚至能分辨出上千年前回填的泥土。”

我和胖子聽了暗暗咋舌,這玩意小說上看起來好像很簡單,實際自己碰到了那真是兩眼一抹黑。

羅教授從附近的一個洞邊走過來,他臉色非常難看,我想任誰遇到這樣的事都會跟他一樣的,自己來之不易的線索,親力親為組織了考古隊,忙活了大半個月了,卻有人趕來搶飯碗,而且對方似乎線索並不比自己來的少。

胡靜一直在撫摸羅教授的背,幫他順氣。憋了好一會羅教授咬著牙嘴裡擠出一句話來:“這幫龜兒子,我就知道他們信不過,打著協助的幌子想搶在我前頭……”

聽他這句話的意思,分明是認定馬教授那一夥人背地裡組織了團隊,要搶掉這個功勞。

胡靜安慰了他幾句什麼,羅教授臉色卻沒有絲毫好轉,這個時候李高敏也走了過來:“教授,這周邊的泥土我都檢查過了都是自然形成的黏土層,沒有什麼問題,探洞深度只有八米左右,土質由黏土逐步轉半沙化,過度均勻,層結構很自然,符合當地土質的特徵,不存在墓葬封土的情況。”

他說完這句話,羅教授的神色才稍稍有點好轉,似乎為終於沒有被人捷足先登而感到慶幸。

胡靜在一邊說道:“教授,既然是省內的人做的,估計也不會亂來,頂多是人數上佔些優勢,情報上我們還是有絕對優勢的,依我看我們還是先去看看那個湖泊吧。”

我從沒想到,這些學術界的人居然有這麼大的內部競爭,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能閉口不言,跟在他們身後。

穿過一片密密麻麻的麻竹林後我們終於看到了這個小型湖泊,雖說是小型湖泊,不過呈現在眼前的時候還是有點震撼的,那被風吹皺的湖水泛著粼粼波光一股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很是清爽。

這個湖形狀有點像是一根棒子,寬度約有三百來米,長度卻有兩千多米長,羅教授看了一會就明白了過來:“這個湖原本的造型並不是這樣的,應該是移河的時候挖了一段將泥土拿去填河了,往東那三四百米的邊緣很是分明,明顯是後期人工改造的。”

我很是疑惑,這裡距離老河道可不算近,真要從這裡搬土過去可不現實,在四十多年前可是沒有什麼現代化機械的,那工程跟愚公移山也不差太多了吧,除非是那西寧河的彎彎繞繞太多,在這附近也形成了河道,所以才在這湖邊取土。

正當我構思這其中緣由的時候,猴子突然說道:“教授,我們可能忽略了一些很根本的問題,在剛才看地圖的時候,感覺以河流為參考物那麼陵墓是在興城縣區域的中段位置,圖上我們可以看到這條河在西寧鎮這一段是筆直的,但是在六十年代移河改道之前,這一段並不存在筆直的河道……”

羅教授瞪大了眼睛,急忙打斷了猴子的話:“什麼,你說西寧河以前不是直的?”

胖子也一旁說道:“是啊,我們小時候聽老人說起以前的時候就經常聽他們說因為河灣多,而且河道窄,經常鬧水浸,我們的老房子都有個樓棚當做是二樓,一到水浸的時候就把重要的東西都搬到樓棚上去,一旦水位有半層樓高了,就會開啟樓棚對外的小門,在小門門口栓個竹排當船用,你們可以多留意一下,這裡凡是移河前的老房子,樓棚外都有小木門的,老劉家就有。”

羅教授聽後,直接楞在了那裡。

過了好半天,他也沒什麼動靜,胡靜女士趕忙上前幫他拍後背順氣,她似乎做這種事情非常順手,這羅教授似乎隔不久時間就總會來一次這麼背過氣去的狀態。

隔了好一會,我們就聽到羅教授“呃……”地一聲撥出一口長氣,抬手示意自己並無大礙。

我們之前沒有考慮到河流在改造前後的造型差異是非常大的,只以為是從南邊移動到了北邊;那麼照著地圖上找而找不到只能說明由於河道遷移我們找錯了方位,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在1968年以前,根本就不存在一條像地圖中那樣筆直的河道,而這一問題的出現最嚴重的後果就是這個青銅板刻地圖極有可能是現代偽造的工藝品,因為地圖中出現了現代才有的筆直河道。

面對這種能夠直接左右整個考古資訊是真是假的問題的時候,我腦海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這麼說我那兩萬塊算是泡湯了?

羅教授經歷幾次事情發展的大起大落整個人都呆滯了很多,他坐在湖邊的土坡上,又一次掏出了那個影印件,嘴裡喃喃自語:“不可能的,我羅有為做了那麼多年的考古工作,這點眼力還是有的,這玩意不可能是贗品,不可能的……”他嘟囔著,語調卻慢慢細了下去。

終於,那張被他視若珍寶的影印件從他手裡掉落下來飄到了地上。

胡靜又想上去幫他拍背順氣,只是仔細打量了一下,發現羅教授只是在發呆,於是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李高敏和楊碩也上前去安慰他,胖子朝我擠了個眼神,我知道他也對接下來的事並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