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這個異陸人是他唯一能看破的天機。

她是道,是異星,是變數!

可惜握不住。

雲落揹著棺槨又爬了一天一夜。

最終撐不住吐出一口血水,抬頭充血的雙眼迷離的看著最後十階。

她顫著抖若篩糠的雙腿,堅定的向前邁出一步,卻撐不住倒在臺階上!

控制不住的滑出幾步臺階,疼痛讓她清醒幾分,伸出手死死摳住臺階上的石縫!

穩住身形,她喘氣大氣腦子缺氧的抽疼。

雙眼已經越發看不清前面,她意識越來越模糊。

雲落髮狠的咬了下舌頭,極致的疼痛與血水在口腔蔓延,她神色清明瞭些。

想站起來往前走,卻被壓得直不起身。

她充血的雙眼帶著狠勁,手上發力,腳也拼命的蹬,就這樣一點點往上爬!

空悲睜眼,垂眸看著爬上來的人,嘴角帶著笑:“小友,你來了。”

聽著空悲的話,雲落控制不住,噴出一口血水!

似乎報復一樣,全噴在了空悲身上。

四周萬籟俱寂,在場人雙目都瞪大,張得嘴都能吞下雞蛋。

空悲被濺了一身血水,神色如常。

寺廟靈氣在此刻匯聚,雲落身上似乎籠上了一層迷霧。

她一身的疲憊被掃空,內傷外傷都好了個乾淨,額間自已剜出的翎羽疤痕也跟著消失了。

空悲起身,輕揮衣袖。

四周紅芒如線,聚集在雲落眉心,凝成帶著禪意的翎羽紋。

趴在地上的人只覺得渾身舒暢,特有勁的起身。

結果忘記身上還揹著棺槨,一下差點沒給她栽地裡去。

好在一旁青夜眼疾手快將人攙扶住。

“青夜,帶小友去寮房休息一下吧。”

被點名的青夜連連答應。

戒痴上前為她解開揹著棺槨的繩索,招呼寺中人幫忙抬著。

在客房洗漱好,換了身純白的衣裙,她將頭上簪好白花,隨著僧人引路到了禪房。

空悲已經換好乾淨的僧袍,坐在禪房中聽青夜分享心得。

戒痴為她解釋:“住持讓我帶施主您在寺廟中轉轉,若是看中了哪塊地兒,就找帶上工具將人葬下。”

雲落眨巴眨巴眼。

靈光寺任選地耶!

那老僧也是真放心自已,她想將人葬在佛的腳下,讓大叔受人禮拜也可以嗎?!

“不成。”

正想著,被身邊人突然的聲音嚇一激靈。

“什麼不成?”

“施主心中所想的不成。”

這話一出,雲落跳出老遠:“你……你,你能讀心?!”

她表情都驚恐。

戒痴搖搖頭:“不能。”

“那你為何……”

“施主過於喜形於色,小僧一看便知。”

雲落拍了拍胸口,又揉著臉,不讓他出自已表情:“有嗎?”

戒痴這次沒回他,只是帶著他在廟中閒逛,一點點介紹起來。

行到一處偏僻的院子,雲落便停住了步子。

這個院子什麼也沒有,地上也並沒有鋪磚塊,四周寂靜,偶有鳥叫蟲鳴。

院子中央卻是生長了一棵巨大桃花樹。

樹木很粗壯,壯到五人環抱都不一定抱住的地步,枝繁葉密,五月裡這樹的花開得極為茂盛。

“這處院子是落佛院,只有這棵塊開靈智的佛桃樹。”戒痴開口介紹。

雲落心中不免你有些翻白眼。

只要染上佛氣的東西,這些人都喜歡加一個佛字。

“我要將人葬在這!”雲落指了指樹。

這棵桃樹與花青山的很像,讓她不由想到那日,他與大叔敞開心扉談話的晚上。

這裡無人打擾,四周環境也是極好。

主要是沒那些瞧不起異陸人的大陸人來往,很適合安葬。

選好地兒,雲落拿著鐵鍬與鋤頭就開挖。

戒痴獨自一人去找僧人幫忙將棺材抬入落佛院。

等人來一道將坑挖好,眾人合力將棺材小心的放下。

本想埋土的雲落頭上的銅鈴叮鈴作響。

她挑眉,捏出訣法。

一道黑影立馬從鈴鐺竄出。

看著坐在棺上痛苦的貓妖,雲落嘆氣。

佛門,鬼怪是進不來的。

戒痴揮手,一道虛影的金缽便罩住了貓妖。

貓妖一愣,匍匐的向戒痴低頭道謝。

隨後它使出鬼力推開棺材蓋,它跳入裡面。

像是為心愛人梳理毛髮一樣,在陸子松臉上舔舐。

因為雲落為陸子松尋來的陰珠,經過各種長時間波折,他屍身並沒有腐爛,也沒有屍臭。

就像是含著珍珠,平靜的躺在棺材裡睡著,睡得很熟。

貓妖告別完,蓋上棺材跳上了地面,看著眾人將棺槨一點點掩埋。

雲落跪在那處地上,盯著被填平的坑,上面泥色與旁的不同,顏色稍深。

僧人都走了,戒痴也走了,將空間留給他們道別。

“大叔,我答應過爸爸媽媽,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要掉眼淚,我從六歲他們離開後就沒哭過……但我發現遇到大叔後,就可喜歡哭了。”

“你瞧,我又哭了。”

“我肯定是個不聽話的孩子,等日後找到爸爸媽媽,你說他們會不會教訓我……”

“算了,你都死了,哭就哭吧,畢竟我現在哭,又沒人知道,也沒人告狀。”

“等我傷心今日一天, 日後,我就不會哭了咯。”

“還有哇,我可喜歡穿漂亮顏色的衣服了,因為你,我穿了整整一個多月的素色衣裙,大叔你可真的喜歡欺負小孩子!”

“大叔,我和你說,這處是我選的最好的地兒……”

蹲在她身邊的貓妖聽著她絮絮叨叨,忍不住蹭了蹭她。

有風吹過,桃花簌簌落下,像是同雲落一般在哭。

她眼裡還掛著淚,抬頭往枝繁葉茂的樹上看去。

只見一月牙色白錦衣袍的男子,他腰間綁著一根白色獸紋腰帶,一頭烏黑光亮的頭髮,有著一雙惺忪的眼睛,體型偉岸,風度翩翩貌似潘安。

此時他側臥靠著粗壯的桃花枝幹,眉眼惺忪低垂著,剛好與她視線相撞。

她面上帶著淚痕,眼裡還掛著晶瑩的淚珠,要掉不掉的。

男人被她看著,也沒覺得尷尬。

跳下樹,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酒壺遞出去。

“尋常人都說,借酒消愁。”

雲落接過,輕聲道謝。

那人轉身便離開了。

看著那酒壺,她喝了口,剩下的全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