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現場仍然安靜。
但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劉教練的臉色由陰轉霽，看到了孫穎莎的鬆了一口氣。還看到了梁靖崑看向他：未完全收回的不甘和逐漸取而代之的鼓勵，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一雙眼睛共存。
“讓大頭去吧。他技術的確比我好一些。”
梁靖崑開口。
“好，那就讓大頭去。”兩人都已經表態，教練一錘定音。
王楚欽覺得自己被赦免了。
“好好訓練。”每個人走的時候都拍了拍他的肩，一層層重量疊加，這是他必須擔下的壓力。
“加油。”梁靖崑錘了他一下。
王楚欽踉蹌一步，哈哈大笑。
“一拳換一個名額，挺值的。”
“你小子，加油。必須金牌啊！”
“一定。”
人群散去，劉教練看看孫穎莎再看看王楚欽，決定給他們一點時間。都是心裡有數的小孩。
“我剛才好怕你不爭取。你沒看出來嗎，教練組都在等你開口。”孫穎莎生氣。
“啊？等我？”王楚欽不知所措，“我以為，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啊你以為。教練們本來就屬意你，要不是你心態不穩，你的名額沒有懸念啊！畏手畏腳的，想什麼樣子，劉指都要失望了。不就是輸了一次嗎！贏回來啊。你輸的分，就要你親自拿回來，讓別人上給你收拾爛攤子嗎。要不是對你還有期待，教練組把你和崑哥叫過來幹什麼？就為了給你心上扎一刀？”
孫穎莎真的生氣了，王楚欽在此之前從未見過她這樣著急的神色和這樣快的語速。
“對不起。”
他對不起很多人。
“對不起有什麼用？來，練球。”孫穎莎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帶到球檯邊。
在機械的重複的對拉中，王楚欽的心率逐漸升高，大腦卻開始冷靜。他突然停下。
剛才孫穎莎抓住他的地方有溼意，是她手心的汗。握拍的運動員，手心是不常出汗的。
“小豆包，謝謝。”謝謝你的擔憂，謝謝你的包容，謝謝你不論在怎樣的境況下都堅定的選擇我。
“不用謝。”孫穎莎舔嘴。看起來這傢伙恢復了，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她轉身，揮揮手：“走啦。”
門外，教練進來。
“王楚欽，開始訓練吧。”
“嗯！”
少女走的瀟灑，沒有回頭。
“不錯啊，這影片做的。”進度條結束，莎局開口讚賞。
“但是沒有你。”
“有我幹嘛，這是你的成長。”
王楚欽看著孫穎莎的微笑，低頭不語。
這是我的成長，但我的成長一直有你的相伴。不過沒關係，未來等我攀上頂峰，我會大大方方的牽著你的手，告訴所有人我的感謝。
混雙專案一路都算順利，三個3-0讓兩人毫無懸念的走到半決賽，對戰印度選手。哪怕這是他們之前沒有研究過的組合，也做到了4-1結束戰鬥。
比賽結束記者問決賽對戰圓滿組合，有什麼感想。
王楚欽笑了，能有什麼感想。他們四個，不管是混雙還是單人，都算得上是纏纏綿綿打了一路。可要說是死對頭吧，偏偏下了球桌他們就是勾肩搭背的好朋友。打唄，還能怎麼著。
“會盡力的打，但沒什麼心理負擔。”他回答的很真誠。
畢竟誰贏了金牌都在隊裡。
不過當然，作為運動員，怎麼會嫌金牌少呢，該爭取的肯定還是要爭取。
如果說王楚欽對這塊亞運會金牌的渴望度原本是100%的話，賽前孫穎莎硬生生給他提到了200%。
王楚欽還在整理確認等會兒比賽兩人要用的東西，畢竟孫穎莎總愛忘帶點什麼，就聽到一旁休息區的對話如下：
“欸，林高遠。”
“嗯？”
“我覺得我們倆配應該還行。”
王楚欽瞳孔地震，抬頭看向自己的搭檔，卻在空中和同樣驚訝的林高遠對視。
孫穎莎說完就彷彿無事發生的跳下休息椅，開開心心的找鰻魚姐姐聊天去了。
那十分鐘，王楚欽想了很多。
明明這人賽前還承諾拿了冠軍讓他捏臉，
明明這人男團比賽間隙還專門來關心他。
明明自己還在整理自己和她的隨身物品。
明明她也挺愛起鬨林高遠和王曼昱的。
怎麼就……
一股無名怒火從心底燃起：孫穎莎這人怎麼回事！
等孫穎莎和王曼昱聊完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王楚欽一言不發坐在休息椅上臉色陰沉的樣子。
“頭……嗯，哥哥，你怎麼了？”情況不對，得叫哥哥。
“你不想和我配了還回來幹啥。”
“我回來比賽啊。”孫穎莎嘴比腦子快。
王楚欽怒氣值100%。
幸好，在王楚欽爆發前她回憶起了剛才的突發奇想：“我那就是隨便想想，怎麼會不跟你配呢，對吧。你看我們倆這麼默契。”她趕緊彌補，指向那一大圈媒體記者：“你看他們都說這次比賽我們倆越來越有默契了。”
王楚欽怒氣值50%。
“我跟高遠哥就那麼隨口一說，他跟鰻魚配的多好啊，我可不會自討沒趣的。”莎莎發誓，莎莎是有眼力見的小孩。
王楚欽怒氣值30%。
“哥哥，快訓練吧。”孫穎莎上前把他拉起來：“我們還要一起拿混雙金牌呢。這次你也要帶我繞領獎臺一圈哦。”
0%。
王楚欽淡淡的“嗯”了一聲，表達了自己無力的不滿。
但這場必須贏。
捏臉、繞圈、一起拿金牌！王楚欽覺得自己打外協都沒這麼刺激。
前兩局先丟兩分，他一邊告訴自己沒問題、一定可以，一邊安撫孫穎莎堅定自信、敢於發球就好了。
最後逆轉比分取得勝利。
贏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和孫穎莎這第一場頂級賽事，應該有些不一樣的痕跡。
於是他奔向孫穎莎。
抱住了她。
孫穎莎是無措的，她看到王楚欽過來，下意識的就想抬手擊掌，卻被拉入懷中。
他們之前不是沒有抱過，但像今天這樣在所有人面前的擁抱還是第一次。
比賽已經結束，孫穎莎卻感覺對方的心率還在升高。
她可以確信此時仍然上漲的心率不僅是因為來之不易的勝利，還因為她。
“哥哥。”她低語，喚醒了王楚欽。
少年鬆開臂膀，回神，四周滿是歡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