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幾乎每天許昕下訓都會時不時來這轉轉。
技巧和經驗的磨合是困難的，隨著陪練的日漸疲倦，王楚欽的狀態也越來越憔悴。混雙資格賽開賽那天晚上孫穎莎覆盤比賽影片時，才突然驚覺：頭哥的胡茬早已清晰可見。
【小豆包】頭哥，刮刮胡茬吧。
【頭哥】怎麼，嫌棄我？
【小豆包】怪憔悴的。教練不是說好的精神面貌才能有好的成績嘛。
【頭哥】嗯。
王楚欽摸著床頭的燈控開關，掙扎著開了燈，然後猛地從床上坐起。
室友放下手機：“咋了頭哥？”
“刮鬍子。”他翻身下床，拿出行李箱裡的剃鬚刀直奔衛生間。
“這個點了刮什麼鬍子？”
“教練說了，好的精神面貌才能有好的成績。”王楚欽語氣認真。
“教練啥時候說這個了……那我也刮個鬍子。”
“嗯。”
混雙第一場比賽的賽後採訪，也是王楚欽禁賽風波結束後接受的第一次正式採訪。他看著面前七八個不同臺標的話筒，和記者身後密密麻麻的攝影機和閃光燈，有些無措。
這場面是他該的，但是不該帶著她應對這樣的拷問。
他知道記者想要什麼樣的答案，不過也是他真心話——緊張、焦慮、知錯了。
把自己的姿態放低，這是採訪前教練拉著他強調了又強調的，畢竟外界對他大多還是責備和憤怒，作為過錯方，他必須吞下去這些負面情緒。
採訪很順利，話裡七分真心、三分話術，只是沒想到身邊人的答案會是這樣。
不是最會背模板的嗎？怎麼今天不背了。
一次，兩次，三次……王楚欽一邊聽，一邊數，最後也沒數明白孫穎莎到底說了幾次“相信”。
孫穎莎比王楚欽自己還要相信王楚欽會成功。
這是採訪結束工作人員散場時，他無意間聽到的調侃。
也的確是事實。
孫穎莎向來是很會誇他的，有時甚至會讓他心生慼慼，擔心會不會孫穎莎心中的他與現實的他相距甚遠、讓她失望。
“頭哥，不就是拿個東西，你怎麼一去不返了啊？”見他太久未歸，孫穎莎找過來了。
“沒什麼。”他喃喃，隨即又想到什麼：“不是讓你別亂跑？萬一又丟了怎麼辦？”
“不是有你嘛。”孫穎莎笑得很是開朗：“你剛才在想什麼？那些記者的問題太刁難人了，不過你放心，教練組專門去打招呼了，他們不會亂寫的。”
“我沒擔心他們，外面的人怎麼說都是外面的事。”王楚欽看著她滿臉溫柔。
“所以你在擔心裡面的人。”孫穎莎品出了他話外的意思：“裡面的人……誰能稱得上王楚欽同學裡面的人呢？”
“小豆包。”
“啊？叫我幹什麼？”
“是你。”
“我？你擔心我什麼？”
“擔心你心裡的我太好，我怕你會失望。”
孫穎莎聽完，愣了兩秒，然後走上前，一手覆上王楚欽的額頭，一手探探自己的體溫。
“沒發燒啊？怎麼都在說胡話了？”
“我說的是真心話，莎莎。”王楚欽的語氣盡是無奈。
“哦。”孫穎莎站定，正色道：“你這話說的好奇怪。我們認識三年了，這三年你是我相處時間最久的人。頭哥，我成年了。如果你認可我的優秀，就應該相信我的判斷，尤其是，對你的判斷。”
“孫穎莎，你總是……這麼會說。”王楚欽緩緩蹲下，抱頭不語。
“不會吧，掉小珍珠了？”孫穎莎也蹲下，探頭看他。
“嗯。”聲若蚊蠅。
“真哭了啊？”
“嗯。”帶著哭腔。
孫穎莎趕緊掏出手機。
“咔擦。”
閃光燈差點閃瞎王楚欽的眼睛。
“你怎麼……”
“不好意思忘記關閃光燈了。”孫穎莎手快，關了閃光燈又給王楚欽來了一張。
“咔擦。”
王楚欽收了眼淚，無奈一笑：“我是說，偷拍應該靜音的。”
“可我不是偷拍，我這是光明正大的記錄我們的戀愛經過，我還專門存了網盤呢。你這素材不常見，肯定得拍啊。”
“還存網盤？”
“當然要存，我怕換手機換丟了。”
“行行行，存存存。”王楚欽笑著點頭。
很奇怪，孫穎莎總是可以很輕易的把他弄哭，再哄好。
“不哭了？不哭了就練球去，明天還有比賽呢。”孫穎莎拍拍他的肩。
王楚欽不知道的是，孫穎莎網盤裡只有兩個資料夾分類。
一個叫比賽錄影，
一個叫王楚欽。
混雙走到決賽，卻敗給了日本組合水谷隼/伊藤美誠，兩人的情緒都不算高。
教練組沒說什麼重話，畢竟這本身就是隊裡公認的奧運混雙專案最強對手，但還是反覆強調了莎頭組合還有很大進步餘地。
兩人接受完教練組訓話、開完分析會就回酒店準備收拾行李，路上因為興致不高，兩人都一言不發。
坐上大巴，都安安靜靜的。
王楚欽看著窗外飛馳的路燈，無心欣賞耳機裡喜歡的歌單。心煩意亂，因為出來時開啟手機就能看到一些球迷對自己的不滿。
如果……
要是……
只要……
在他們的心中有無數種可能，只要沒有他，孫穎莎好像跟誰搭都能贏了今天的這場比賽。
他知道這些人並不專業，說的話也私心遠大於理性，但他也不可避免的在腦子裡排列組合，如果孫穎莎跟別人搭的話……
手機突然震動。
【小豆包】哥哥你比賽前怎麼又沒有刮鬍子！[圖片]
是採訪的截圖，沒想到她又專門去覆盤採訪了。這次他們面對的依然是開賽那天一樣的閃光燈和攝像頭，但王楚欽沒由來的突然想到了孫穎莎偷拍時的樣子。
如果把這些攝像頭和閃光燈，都看作她的鏡頭，似乎也沒有那麼難受。
開賽那天的眼淚，他還記得。
她說的話，他也還記得。
是啊，如果他們自己都不相信他們是天選混雙，那這個天選又從何說起呢。
只要他們兩個的單打實力再精進一些，只要他們配合的時間再久一些，只要他們參加的比賽、經歷的歷練再多一些。
王楚欽和孫穎莎一定會在未來所向披靡。
【頭哥】錯了，以後比賽前一定刮鬍子，怪我。
【小豆包】[頭頭流淚 jpg.]
【小豆包】今天別又哭鼻子哦，晚安~
【頭哥】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