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敵以弱,以傷換殺,這是陳微之應對強敵時,一貫的手段。
當初的呼延燼和赫連暃二人就是被他以這樣的法子殺了一個,重傷了一個。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會栽在這招上。
黑衣人頭領的悍然出手,可謂把他打得猝不及防,狼狽不堪。
然而,也僅僅如此了。
他是沒想到那位黑衣人頭領竟然會是一位八品鐵骨境的江湖莽夫。
但黑衣人頭領始終沒有出手的異常行為還是引起了陳微之的注意,藏了一手。
黑衣人頭領這肋下一刀,又急又快,陳微之確實避無可避。
可他的應對也很簡單,電光火石間,輕輕挪了挪身子。
便是這一挪,使得黑衣人頭領原本衝著心臟而去的一刀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重傷之下,也保住了性命。
略一調息後,便又搶在黑衣人頭領之前,拍出了一掌。
他現在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要和黑衣人頭領拼下三境的底子。
看看是黑衣人頭領的一刀先斬斷他七品奇筋境的生機,還是他的雙掌,先破去黑衣人頭領八品鐵骨境的銅皮鐵骨。
雙掌對一刀。
這是一場赤裸裸的死鬥,簡單,粗暴,又殘忍。
註定了最多隻有一個人能繼續活下去。
黑衣人頭領似乎也明白了陳微之的想法。
迅速從陳微之沒有死的震驚中冷靜下來,電光火石間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
他沒有去躲陳微之的一掌,因為他很清楚,這個距離,躲不掉的。
也沒有去拔那把長刀,因為他知道,此時拔刀,為時已晚。
而是在陳微之的一掌拍中他腦袋的瞬間,本能的將那把刺入陳微之胸口的長刀猛然一推。
“嘭!”
“噗!”
兩聲悶哼幾乎同時響起,陳微之一掌拍在黑衣人頭領的後腦勺上,把他拍飛出去。
撞在旁邊一塊大石上,大石瞬間被震出了五六條裂紋。
而他自己,則被長刀完全貫穿身體。
站立不住,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場間眾人都被這一番兇險慘烈的死鬥震撼住了。
舒定方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丟下手中重盾,衝了過來,把陳微之搶回陣中。
場間的黑衣人們反應也僅比舒定方慢上一步。
幾名黑衣人一同衝了過去,搶回了自己的頭領。
可定睛一看後,臉色又不由得瞬間蒼白起來。
不知道是誰率先喊了一句。
“頭兒……死了…….”
剩餘的黑衣人聽到這個訊息後,再也繃不住,無心戀戰,紛紛上馬逃竄而去。
“頭兒死了?”
密林中,那十五名黑衣人原本就被陳微之殺得膽寒。
此時聽聞頭領已死,更是恐懼得不行。
任那名小頭目如何約束,也不管用,紛紛奪路而逃。
那名小頭目氣得是咬牙切齒,最後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無奈嘆息一聲道。
“只能請那人出手了。”
說完,也撥轉馬頭,帶著不甘,拍馬離去。
……
夜幕漸漸降臨,上春山密林深處,夜色侵古道。
一個揹著一柄無鞘巨劍的高大漢子正踏著月色走向北道口的禁軍大營。
他的步子邁得不大,看起像極了一個剛學會走路的稚童,給人一種笨笨的感覺。
速度卻是快得驚人,每走一步,身形都會詭異的出現在數里之外。
幾步下來,便輕輕鬆鬆翻越了常人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越過的山丘。
眼看著離那座廝殺慘烈的禁軍大營不過幾百步的距離。
突然,高大漢子停下了腳步,有些驚愕地看著前方不遠處的一棵大樹。
大樹下,正站著一個老儒生和一個少女。
老儒生負手而立,衣袖無風而動,宛若一位剛剛下凡的活神仙。
少女則安靜地站在老儒生身後,神色平靜,一身白衣彷彿和這滿山月色融為一體。
老儒生淡淡看了一眼那個高大漢子,緩緩開口道。
“王叔裕,我既已來,爾還不退乎?”
他的聲音不大,卻蘊含了一股讓人無法逼視的巨大威壓。
揹著巨劍的高大漢子聞言,猛的一連退出三十步,方才停下。
沒有言語,恭恭敬敬地朝著老儒生和少女各鞠一禮。
然後緩緩轉身,沿路返回,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老師,他看起來好像有點怕你。”
高大漢子離開後,少女疑惑道。
老儒生撫須微笑道:“怕倒是說不上,只是我以前曾經指點過他兩招。”
“嗯?只是指點?”深知老儒生脾性的少女嘴角微微上揚,狡黠地笑道。
老儒生哈哈大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
眾黑衣人離開後,上春山腳的激烈戰鬥,總算是結束了。
活下來的禁軍大約還有七八個,他們人人身上都帶著傷。
掙扎著站起身來,圍攏在舒定方的身邊,抱頭痛哭。
這些禁軍大多都是出生於長安城裡的勳貴人家。
被挑選出來加入禁軍後,大多時候都只是作為儀仗隊,戍衛宮牆。
唯一參加過的戰鬥就是春獵和秋獵,哪裡經歷過此等生死搏鬥。
要不是憑著殺紅眼後,一腔熱血支撐著,恐怕早就崩潰了。
如今熱血退去,便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後怕和恐懼,化作淚水,宣洩出來。
舒定方默然看著眾人,好不容易等他們情緒稍稍穩定下來,正準備說些什麼。
眼角餘光,卻看到了遠處密林中,緩緩走出了兩個人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饒是他心智再是堅定,此刻都有些崩潰。
“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
舒定方咬了咬牙,再次拾起那面重盾,站在隊伍最前方。
“別緊張,是我。”
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突然響起,緊接著,月光下,一個白衣少女緩緩走了過來。
舒定方等人看到少女後,猛然瞪大了眼睛,震撼得無以復加。
反應過來後,齊刷刷跪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