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開北境時的心境不太一樣,鶴憐並不想要那麼快就回去,但是她也不想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更何況谷昀然也發現了她身體的異樣,自然也不會容許她胡鬧.

反正無論鶴憐怎麼說,感覺自己可以撐過一個夏季的話,谷昀然也還是收拾好了東西要帶她回北境.

鶴憐終於沒有理由可以阻止他了,只是悶悶的問他:“但是你不會在北境陪我等到冬季來臨的對吧?”

“我有很多事情沒有搞清楚,但是我向你承諾,等到冬季來臨的時候,我就會回北境去接你,”谷昀然拍拍鶴憐的手讓她放心:“我還沒教完你呢.”

鶴憐趴在書桌上,偏頭看著窗外的景色,陽光透過樹上繁茂的枝葉在桌上留下了光的痕跡,她伸手去接,只覺得掌心暖暖的,是北境從未有過的溫暖.

“只是為了想要教我嗎?”鶴憐悶悶的問:“你幫了我那麼多,教了我那麼多,只是因為那個末日的預言嗎?只是為了完成你對我的承諾嗎?”

鶴憐看著窗外,外面有很多人在說話和叫賣,還有人在大聲傳播著來自王城的訊息.

“新任神殿大祭司繼位!關於前任大祭司谷昀然妖言惑眾言論的處罰通知!”

這是一個偏遠的小地方,這種訊息居然隔了好幾個月才從王城傳過來,她聽到了更多的人因為這個訊息躁動了起來.

“妖言惑眾?他說了什麼啊!”

“谷昀然?好耳熟的名字,幾年前不是還說他是目前為止最年輕的大魔法師嗎?不是天才嗎?”

“真的假的?我怎麼不記得有這種傳聞啊?”

“不管怎麼樣,現在不都是一個被逐出王城的罪人嗎?”

“真是可惜啊,估計那天才的名頭也就是王城吹出來的,現在人沒用了就丟掉了唄……”

“你找死啊說王城的壞話.”

“反正這裡又沒有那些貴族王室的走狗,每年的賦稅就已經夠重的了,誰有空去學什麼魔法的,前兩年我兒子去了王城求學出了事,什麼理由都沒有,就說什麼魔法打鬥的我也聽不懂,反正就是死了,賠下來的錢都不知道被那些貴族拿了多少,到我手裡連半枚金幣的數都沒有,來我家報喪的都穿金戴銀的!”

鶴憐無聲的扯了扯嘴角,居然有些想笑,但是她沒有笑出來,也沒有等到谷昀然的回答.

鶴憐也不明白,平常能言善辯巧舌如簧的谷昀然,居然會對這樣一個不算是很難回答的問題沉默那麼久.

無非就是回答是與不是罷了,但是,明明是那麼簡單的問題,卻還是讓鶴憐裝作不在意的看著窗外,實際上一直豎著耳朵想要聽到谷昀然的回答.

但是她什麼聲音也沒有聽到,身後安靜的好像空無一人.

但是鶴憐知道谷昀然在的,所以她回頭,想要看看谷昀然是不是睡著了.

但是比她回頭的動作要更快的是谷昀然放,在她頭上的手,鶴憐茫然的看著他,挑了挑眉.

谷昀然輕聲笑了起來,看著自己手上的銀色髮絲,又揉了揉鶴憐的頭.

“我們該走了.”

是啊,谷昀然都決定好了的事情她又有什麼理由去反對.

但是在看到谷昀然背對著她開啟傳送法陣的時候,她莫名的就有了一種衝動,想要跑出去,想要不那麼快的回到北境.

可是……冬天來了,北境的風雪會更加肆虐,她也理應要回去看上一眼的.

谷昀然列好了法陣,好像這個一向聰明的人突然間就看不懂鶴憐的情緒了一般,還笑著回頭朝她伸手.

“來吧鶴憐,我送你回家.”

鶴憐磨磨蹭蹭的站起來,輕輕咬了一下下唇又鬆開,然後握住了谷昀然的手.

谷昀然的手依舊很暖,拉著她的動作很輕.

鶴憐也已經習慣了傳送魔法最初會帶來的輕微不適了,等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到了北境附近了,只要往遠處望上那麼一望,能看到的就是一望無際的雪原.

谷昀然沒有鬆開握著她的手,鶴憐也沒有收回自己的手.

“感覺怎麼樣?”

鶴憐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靠近了北境,她的身體也舒服多了,魔力也充盈了.

但這個認知並不能讓鶴憐感覺到開心,因為這隻能說明,她真的不能離開北境太久.

“怎麼還是這副表情?”谷昀然笑起來:“我答應了你會回來找你的啊.”

她是什麼表情呢?鶴憐以為自己和平常一樣,只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但是谷昀然看到了她垂著的眼和抿起來的唇.

“鶴憐,你知道我在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在想什麼嗎?”

鶴憐點頭:“你說我好看.”

“哈哈,你還記得啊,你真的很美,但除了美,我當時還在想,你在這裡待了有多久呢?”

鶴憐雖然不明白谷昀然為什麼問這個問題,但她還是老實回答了:“很久很久了.”

“那你不救人的時候都會做什麼呢?”

“就是……”提起這些事,鶴憐恍惚間還以為這是很久之前才發生的事情:“看雪發呆和陪著狼一起到處走.”

“那麼這次,你看著看著雪,我就會回來了.”

他們還是來到了北境邊緣,鶴憐鬆開了拉著谷昀然的手,率先踏在了雪上.

“不要送了,我還記得路的.”

谷昀然含笑點頭,這個少年魔法師的眼裡帶著細閃的笑意:“注意安全.”

鶴憐的手背在身後,偷偷攥住了自己的裙子一角,很小聲的確認道:“你……你會來接我的對吧?”

谷昀然只是用鶴憐看不懂的眼神注視著她,臉上的笑意很溫暖:“是的,我們還要拯救世界呢,所以,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只不過,是因為自己的身體問題,他才需要短暫的進行屬於他一個人的旅行.

所以鶴憐明白了,她很擅長等待,也很擅長髮呆等待時間流逝.

鶴憐退後幾步,深深的注視著谷昀然的臉,才終於轉身離開,直到北境的風雪徹底將自己的身影掩蓋.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那是他們最後說的一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