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昏暗不堪，大大小小的銀針散落。
冰山市、雪山市，千萬群眾奔向空地，大街、廣場上，有的人掏出了手機，記錄了這極有可能獲取高播放量的一幕。
冰山市某個廣場10點。
地震開始，5級多的持續了4秒，4級多的震個不停。
“老鐵們，人山人海呀。點個666，ⅩⅩ帶你們見證五六級大地震。”
什麼時候了，他不關心嗎？
還有的擱這自拍，說什麼“點一個贊，我給姐妹們死一次”之類的話。一句一句夾疊著，不停著，混亂不堪，置之其外的人會覺著頭暈。
修士打架，這樣的災難，怪怪的，但又是無可避免的。
淅淅瀝瀝，一切的一切，沖刷著世界的渾濁。
落的先是雨，再是石頭。
其中一顆小石子落在了不歡的手心。
男孩能察覺到不妙。石頭有一面很平，是從……
“樓上……”他猛然睜大眼睛，抬頭，天空被一圈高高的人頭包圍，又被幾棟樓包圍。
熙熙攘攘的人海中，他便是一粒塵，卻是少有發現了不對勁的人。
轟。
聲音小，不是雷，是又大又堅硬的物體碎裂的聲音，也是……
高樓牆壁碎裂的聲音。
“糟糕！！！”
一棟百層大廈晃了晃，無數的玻璃渣子、碎片落入人海，人們這才真正的意識到災難降臨，噪聲更盛。
“媽媽呀，我還不想死！！！”
人們開始叫喚，從對直接利益的麻木轉化為瘋狂，許是玻璃讓他們疼了吧。每個人逃著，儘可能地逃著，不歡在其中不是被人擠，就是被人踢，但一摔也摔不到地上，只會撞到別人身上。
一個碎片劃開了不歡白粉的小臉，疼，好疼，他迫不及待，眾人也迫不及待。他迫不及待逃離，一群人迫不及待將他同化。他不害怕死亡，但怕疼呀。
這棟百層大廈，一整個大四稜柱子，從中間某處開出數道裂痕，其中一條最大的貫穿了樓層的四個側面，將大樓劃分為兩個部分，上面的部分，那整個“塊”歪了一下，正欲倒塌。又有誰知，在那條大裂痕形成的圈裡空間，有一個瘋狂的人在縱火，樓的上部分，還有縱火者想要殺死的一個人，一個被倒塌房屋攔截住的中年美婦。
“救命呀，我們要完了！！！”
這個時候，總有人覺著世界末日來了。
隨著大眾，不歡也被不知不覺被帶得想到了世界末日，不過他想著：“希望世界末日不會讓我太疼。”雨水浸溼了他雜亂的頭髮，急促的喘息聲讓他站不穩。
分裂大樓的上部分又歪了一些角度，似有搖搖欲墜之勢。
這時，一個比他高了一個頭的女孩兒與他掠過。
嗯？與不歡自己，與大眾往相反方向奔跑的女生？顯然災難中，除了不歡，沒人可以注意到她。
“媽媽，媽媽！！”那一身溼著的青色裙子的少女向大樓的方向狂奔而去，許是十一二歲，盡全力奔跑，卻跑不快，地上雨水打滑，一個不穩便摔倒了。這一時，她在絕大部分人背後倒下，沒有人可以注意到她，但有個小男孩，停住了腳步。
“有沒有人救救我媽媽，我的媽媽在樓子裡？嗚嗚嗚～”少女一邊哭著，一邊站起來，不顧著摔青兒了的腿，向大樓所在的地方奔去，根本不敢停下。消防員甚至來不及到，一切才發生幾十秒，結束也可能需要幾秒。
媽媽？救……媽媽？
雨不停，人也不停。他們看不見少女的哭泣，也聽不到更多的聲音。
這個時間，如果可以有修士出現幫幫她，該有多好？不歡這麼想著，自己的媽媽……是不是也是如此，離開自己？他聽見了少女的哭喊，轉過身看向少女遠去的背影。此時空地，剩了二人。
分裂大樓的上半部分與下半部分錯開了一小段距離，並且裂痕處隱隱冒著火光。眼看無數尖稜的玻璃渣子與石塊正欲落到少女身上，一隻清白小手抓住了她的手。那女生頓感一陣撕扯，被往後一拽，沒來得及反應，身體被迫向後傾。
少女栽在平地上，任雨浸泡，呆愣著。她的眼前，無數從高樓掉落的碎屑被莫名出現的小小身影給擋住了。
“我沒有媽媽，你有……所以我可以去救，你不行。”不歡想著，只是給背後震驚不已的小臉來了一句：“你走，我來救人。”他沒回頭，聲音不大，代替少女奔跑，與少女一樣，不知道災難的恐怖。
不歡又去幫助了一個陌生的人。因為他無牽無掛，對旁人寄予了希望：“希望你能與家人一起快樂生活，不成為我這般孤獨的人。”他又覺著，若自己有足夠的能力，那麼自己便可以做出些什麼。算助人為樂嗎，他自己也不清楚，順心而為而已。
想做什麼呢？
他不清楚，順心而為罷了。
少女說不出話，眼淚滲在雨中，分不清，眼前的他……像天使。
在男孩正面，無數的碎塊砸中了他，但他停不下來。微雨清洗著他表皮的傷，他每一步踏地上，皆是濺起了水花，咚咚，再來兩步，咚咚，水花變紅了。
他想著李滅的話：
“你有空間系的異能，學術名稱【漩渦】，可以透過意念與小漩渦而來到你想去的、在沒有特殊限制的任何地方。”
我有這個能力！！！救別人的能力！！！
有了，便做了吧。
“救她的媽媽！！！”
“一定要救。”
男孩的第六感突然鎖定了某個位置，在正欲墜下的上半部分樓層中。
什麼是第六感，為什麼如此準確？可能……是他的異能吧。
這一時，他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救人！！！
救下她的媽媽！！！
她不會有事的！！！
一瞬間————
異能啟動，【漩渦】
少女睜大眼睛。
不歡緊繃身體。他面前，幾百米邊長的一大團空氣扭曲。
一切只在眨眼間。
幾百米為直徑的漩渦、漩渦中的斑斕星河清晰可見。
此景，在這昏暗的世界裡成了少有的光，宛若神蹟。眾人回望，眼中盡是虔誠。漩渦為少女擋住了絕大部分的土石，像個盾牌。
不過，少女看得最清的，是那個男孩，奔向漩渦中浩瀚星河的男孩……
男孩進入星河，漩渦消失。少女呆滯，嘴中呢喃一句：“謝謝。”
————
斷裂的樓層中，一名穿著職業裝的中年美婦爬著傾斜的地面，兩腳抵在側牆牆角處，不敢有絲毫動彈。她所處的空間有唯一一扇門，不過被人為的封鎖。整個空間都是斜著的，燈一閃一閃的，透著窗的風景也是一片昏暗。
她甚至不敢大喘氣，她的胸、膝蓋抵著原本的地板，但地板出現了不少的裂痕，時不時便會有“滋啦”的聲音。怕某個時刻“滋啦”過頭了，地板沒了，自己從離地表一百多米的位置直接掉了下來。她只敢做出極其細小的動作。
“柔柔，媽可能要走了。”美婦人一腳微抬，稍稍移動幾厘米，一身冷汗浸溼衣服。死亡的恐懼、女兒的思念，她心中多了幾分絕望。
她是個職場女性，愛加班，在此工作。警報的時候，她在加班；其他人都走光時，她還在加班；當大樓倒塌時，她想逃，可辦公室的門被莫名鎖住了，之前原來的鑰匙不起什麼作用。
“誰來……救救我呀……”她眼角甚至流出了淚，閉上眼睛，析盡眼淚。
暗色調的空間，她很無助，很孤單，心裡祈求能有一個……天使來拯救自己。
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的眼睛中多了一抹光亮，眼前是一片浩瀚的星河，星河中，一隻小手對著自己伸了過來。
“我來救你……”
甜甜的、男孩的聲音？
動人。
突然傳過來。
她看見了天使——
那個男孩，滿身是傷的可愛男孩，對著自己伸出了小手。
“天使嗎？”
美婦人不覺抓住了小手。
“謝謝。”她道。雖然她不知道眼中男孩是不是壞人，但天使的模樣讓她不覺開了囗。
“過來，我帶你出去。”
不歡的小手拉著美婦人的玉手，帶著她走進自己身後的星空。
突然，
滋啦——
這大樓的下半部分終是無法支援上半部分。
不歡察覺到這美婦的身體在劇烈顫抖。
不，
抖的，是樓。
來不及了！婦人還沒進去。
樓的上半部分從下半部分滑落，隨後從頭開始翻轉，傾倒。磚瓦分隔，巨物跌落。
少女睜大眼睛，抬頭，滿臉盡是絕望。
“果然，那個比我還小的弟弟，救不出人的。”
話說少了。
————
不歡眼見，千萬土塊碎裂，裂開的縫隙中上見昏暗天空，下窺百米外的地面。
不歡趕忙再次啟用【漩渦】儘快轉移美婦人，但是……
不夠。
力量透支。
不歡微微皺起眉毛，餘光掃見背後星河散去。
“救她！！！”
“我找不到理由，但就是要救人！！！”
一秒內，冷汗溼盡不歡的小紅衣裳。
終於，房屋完全降落，幾十個樓層下墜。
同時……
“再見……呸……見也不見……”
不歡話落的同時，最後一個以半米左右的長度為半徑的漩渦顯現，不過不留給自己。
不歡放開美婦人，指向她。美婦正要說話，一瞬間，漩渦從上倒下，將她吞下。她的眼中，暗畫中他的身影被一片漆黑替代，然後，漆黑之中，有著無數的光點、五彩斑斕的星雲……
同時，雙眼無神的青衣少女痛苦跪在地上。建築完全落在地上，落在她的面前。
她的世界，碎了。
“媽媽！！！”少女悲哀叫著。
一陣塵土飛揚，巨大建築化為廢墟。混亂一片，窗戶的碎玻璃、牆上的碎土塊形成主體，擦著火花的殘燈、殘葉的大大小小的書本檔案加以點綴，像炒焦的一盤菜，看不出形狀。
動靜一出，眾人皆驚於此。
少女的眼中盡是一片茫茫。
她循著那個煙塵中的方向看去，抿著嘴，顫抖地伸出小手。
突然，塵中有一個兩米為直徑的漩渦顯現，漩渦是彩色混雜的，其中走出了一個蠻高的女子。
“媽媽！！”少女隨即起身，撲向女人，與母親激動相擁。
“媽媽，你沒事，嗚嗚嗚～”少女依偎在母親懷裡，一身溼衣把美婦人的一身工作服也弄溼了。少女哭了好久，眼睛哭紅了，嬌軀不停顫抖。
“好，媽媽沒事的。”美婦人也是喜極而泣，溫柔不捨地撫摸著女兒的頭，心裡平穩，眼淚流著，但也笑著，“多虧了一個小天使。他救了我哦。”
“小天使？”少女好奇問道，“是不是一個比我小好幾歲的小弟弟？”
美婦人點頭，但突然想到什麼，轉眼又是一眼愁容，回望那已成廢墟的半塊建築：“我很謝謝他。為了救我，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她的語氣逐漸趨向於悲涼，似秋中落葉。
少女瞳孔突然間放大：“什麼！他難道……死了？”
“嗯，留在這兒了。”美婦人豔眸中含淚。
為什麼？為什麼會讓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孩子救自己？他的生命啊！一個幼小的生命啊！沒有任何猶豫將生的機會給了自己。為什麼他會像一個天使一樣拯救自己？
母親記得，剛才，被漩渦吞噬的同時，那個男孩被辦公室的天花板被一塊巨大的石板擊中頭部。
少女在母親懷裡閉上眼睛，輕聲道：“謝謝小弟弟。”少女真誠希望他活下去。
這一對母女相擁，還有另外一個母親急促奔來，跪在了廢墟之前，抓著自己的頭髮，瘋狂大叫：“兒子，我的兒子，被人販子藏到這樓裡了！！！啊啊啊啊啊啊！！！”
不過幾秒，六輛消防車來了，一群紅色的英雄帶著各種救援工具下車。
被拯救的母女驚喜萬分，連忙志願協助消防員救援。
群眾圍了上來，閃光一片接著一片，咔嚓十聲接著百聲，停不下來。
人人都知道，非修士的人是普通人，從百米上的高度跌落，必死。但是消防員以及那對母女依舊在期待著那僅留的最後一絲可能。
隨著廢墟里一塊一塊的土塊被掀起。消防員們發現，被拯救的母女口中的男孩不在母親辦公室所在的這層樓，在另一層。另一層被搬開層層石土，那個可愛的、叫著不歡的男孩蜷縮著，睡在磕磕巴巴的石塊上，身上都是血，母女二人認出了男孩，心中又是一驚。
另一位母親則發現不歡懷裡擁著一名睡著了的、被小毯子包裹著的男嬰，還殘留著呼吸，正是她的兒子。
不歡的姿態是蜷縮起來，手護住嬰兒。在廢墟同層的樓中，消防員也發現了一具中年男人的屍體，屍體上有人拳打抓傷過的痕跡，經測定痕跡顯示的手很小，不歡的手便是這般。所以，那具屍體便是人販子的。
“謝謝。”母親泣不成聲，勉強憋出了這兩個字，隨後擦了眼淚，道，“人販子抓了我兒子藏在這樓裡威脅我交錢，幸好有你啊！！！”
不過，可惜……
不歡沒有了鼻息。
被他拯救的母女、母子皆是震憾。
這個連十歲不到的男孩兒，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長了一顆什麼樣的心？
主角已死。
完結撒花～
才怪。
————
不歡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眼前，父母死在一輛大貨車前。自己只是個小寶寶，在路邊，無能為力。
後來，一個身著白襯衫的帥氣少年將自己抱到了一個孤兒院。
等等，那是傷害自己兩年半的孤兒院。
不過這時的孤兒院中，每個人都很友善，臉上露笑，又很真誠。
少年開朗陽光，溫柔地抱著自己，輕聲說：“我十歲了，對於世人而言，我很小。但你可別小瞧我，我可是孤兒院的院長，全世界沒人打得過我。”
“你就是這個世界的我呀，真像我。”
“放心，我會保護你的哦。這世界沒幾個可以打過我的。”少年的聲音非常好聽，好聲的令人動容，也有少年驕傲，不過不歡不懂。
不歡看見少年牽著自己的手，與其他的哥哥姐姐一起玩耍，很幸福。少年很調皮，但總保護自己與其他人。這種感覺，是家嗎？
直到一年後。
某一天早晨。
“我十一歲了，弟弟你也四歲了。我來了這世界也有四年了，什麼事也幹不成。現在呢，我去幹一件大事。晚上回來，等我哦。”
少年摸了摸自己頭，脫去白襯衫，換上一件古風衣，出了孤兒院的大門。
不歡在大門後守著，等到夜晚，少年帶著一幫人馬回來了。
但他好像不是少年，眼神變了，殺意漸濃，身高近兩米，像個成年人。唯一像少年的，恐怕也只有那張熟悉的臉了。
“從今日起，孤兒院便成我們的地盤了。”
那個像少年的怪人說著，大門開啟，寒氣飄動，不歡打了個哆嗦。
像少年的他帶著幾十人屠殺了孤兒院所有善良的老員工，他的手下成了新員工。
一時間，血流成河。
一直呆在大門邊的不歡眼睜睜看著一個渾身是傷的老員工向自己爬來，臨死之前說了最後一句話：“他不是院長，也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孩子，是惡魔假……扮……快……跑……”
跑不掉了。
不歡抬頭，看到了那張陰森的臉，不再陽光開朗，滿眼都是毀滅與殺戮這種自己不懂的詞。
不歡知道，美夢散去，噩夢開始。
無數的孩子被像少年的新院長囚禁，做人體實驗。
後來，新院長消失了，不歡再也沒見過他。
而不歡，與其他孩子一樣，淪為實驗品。
不歡又過上了現實中曾經的的孤兒院生活。
不，這也是現實。
他大驚，自己遺忘的過去，不就在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