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了一隻蜘蛛精。

還是個被廢了道行的蜘蛛精。

蜘蛛精曾拜服於靈臺寺大金佛腳下,受百年佛蔭,可惜不久前遇到了法海。

法海廢了蜘蛛精,將其鎮壓在涼亭之下,但很快卻又發現蜘蛛精遺落的珠串佛光不滅。

或許蜘蛛精真的是個善良的妖怪。

法海對自已見了妖就喊打喊殺的行為產生了質疑。

之後他又遇到了為產婦遮風擋雨的青白二蛇。

法海突然就領悟了“善歸善者,惡受惡果”,於是放過了那兩條行善的蛇,還把蜘蛛精的佛珠留給了她們。

所以……蜘蛛精算什麼呢?

穿越版蜘蛛精動了動自已的八條腿,掀翻了壓在身上的涼亭。

搞事之心蠢蠢欲動啊~

……

金山寺。

方丈法海又出門收妖去了。

小和尚慧明做完功課時,午時已過,他急匆匆的去齋堂用膳。

走進齋堂,已經沒什麼吃的了。

眼看著就要受餓,幸好他的師兄慧能又幫他端了一份齋飯過來。

“怎麼這麼晚?快吃吧。”慧能面帶和善的微笑。

慧明很不好意思:“剛才打了個瞌睡,這才來遲了。”

“咦?今日的齋飯是麵條?”

慧能解釋道:“麵條是我做的,今兒我也來遲了,就自已去煮了面,見你也來的晚,就分給你一些。”

“多謝師兄。”

雖然今日的慧能有些熱情,不太符合他平時的行事風格,但慧明也沒有多想。

麵條筋道彈牙,滑滑的,涼涼的。慧明忽然感覺有點奇怪,一抬頭就看見慧能正盯著自已吃麵,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見慧明看過來,慧能臉上閃過一抹心虛,沒再多說什麼就急匆匆離開了齋堂。

慧明不明所以,忽然,他眼尖的瞥見,慧能的手背上有兩個很大的黑點,像是沾了什麼髒東西。

剛想開口提醒,慧能就已經走遠了。

下午做功課時,慧明又打瞌睡,還很不幸的被他師父發現了。

師父懲罰他打掃佛堂。

獨自打掃完佛堂之後,已經是深夜了。

輕手輕腳的準備回寮房睡覺,可慧明這時突然發現,遠處的角落裡有一道人影閃過,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像好人。

慧明怕廟裡進了賊,於是就跟了上去。

那人一直走到一處牆角,慧明慢慢靠了過去,藉著月光,他看到那人正在往手背上的肉洞裡塞碎布。

慧明一驚,他認出來了,那是慧能師兄!

他想起來中午的時候看到慧能手背上有兩個小黑點,原來那不是髒東西,而是兩個奇怪的窟窿!

此時慧能緊張的用碎布把手背上的窟窿填滿,又用不知從哪弄來的顏料將其塗成肉色,乍一看很難發現異常。

慧明直接愣在了原地,師兄這是怎麼了?

莫非有妖怪!

慧明轉身欲逃,想將此事告訴師父,可卻一時不慎摔倒在地,聲音驚動了慧能。

慧能大步跑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慧明,表情極度扭曲,惡狠狠的說:“你要是敢把我的秘密說出去……”

話到一半,他忽然“啊”的一聲倒在了地上,身體顫抖蜷縮,頭上的冷汗都能反光。

慧明趁機就跑,卻聽到慧能在身後斷斷續續的說:“去找慧覺!”

等慧明已經跑遠了,慧能才大喊一聲:“對不起!”

慧明的腳步慢了半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牆角空空蕩蕩,半個人影都沒有。

……

慧能師兄消失了。

慧明將晚上看到的事情如實轉告師父,可師父卻說,金山寺里根本沒有叫慧能的和尚。

周圍的所有人,包括與慧能同住一間寮房的和尚,都說慧能是不存在的。

當天慧明就病了,高熱,迷迷糊糊的。

幸好有同門照顧他,端水喂藥,一日三餐一頓不落的送到床前。

病了兩日,情況才稍稍轉好。

慧明認為自已的記憶沒出問題,自已也肯定不是燒糊塗了。

為何慧能會消失?

正聚精會神想著這件事的時候,慧明忽然感覺一陣奇癢難耐,急忙撓了起來。

這股刺癢似乎來自五臟六腑,頃刻間席捲全身,像是有萬千螞蟻在他的身體中爬行。

慧明起初輕輕撓了幾下,卻一點兒都不解癢,乾脆擼起袖子用力撓。

可就在這時,驚悚的一幕出現了。

手臂上有一處面板被撓破,指甲竟然勾出了絲線!

就彷彿用粗糙的東西去摩擦光滑的綢緞,絲線的纖維崩開,變得毛毛糙糙。

癢感越來越重,慧明又撓了幾下,白色的細絲帶著粘性,粘在手指上被逐漸抽走。

那塊面板終於破掉了,卻沒有流血,只是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洞,黑黑的,隱約能看到裡面有一層一層的絲網。

慧明驚恐不已,他去找師父、找寺裡德高望重的高僧。

可他們都說,他的面板好好的,根本就沒有什麼洞。

慧明急得滿頭大汗,但仍然堅持自已的說辭。

好在他師父並非老頑固,見他如此懇切,便說:“法海方丈法力高強,待他回來之後,我帶你去求見。說不定方丈能看出些什麼。”

慧明失望的點了點頭。

法海外出,說不定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他可等不起。

左思右想,他決定按照慧能消失前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去找慧覺。

……

慧覺也病了。

病了很多天,整日用被子把自已包裹住,只露出一雙眼睛。

“找我什麼事兒?快說!”被子底下傳來兇巴巴的聲音。

慧明斟酌著說道:“慧能消失了,寺裡的人都不記得他,他消失之前讓我來找你。”

“消失了?”慧覺失神的喃喃自語,“躲不掉,誰都躲不掉……”

“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慧明追問。

慧覺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全身發癢,一撓一個洞?”

“是。”慧明點點頭?

“看來你也中了毒。”慧覺苦笑,“這是一種奇怪的毒,中毒者把自已身上的毒傳給別人,才能減輕痛苦。”

慧明越聽越心慌:“到底什麼毒?”

“渾身發癢,一撓一個洞,別人卻什麼都看不見,只有中毒者能看見!”慧覺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中充滿了絕望。

就在慧明不知所措時,慧覺忽然掀開了被子。

沒有一點點防備,慧明就被眼前的畫面嚇得尖叫。

慧覺整張臉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黑洞,就像是被掏空的蓮蓬。

他的身體更為恐怖,有些洞甚至有拳頭那麼大,能清晰看到裡面結著一層層蜘蛛網,卻看不到血肉和內臟,彷彿憑空蒸發了。

“我若是死了,所有人都會遺忘我的存在。”

慧覺大口喘著粗氣,說出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你知道嗎,金山寺裡的很多和尚都沒了,人數每天都在減少,可他們一無所覺……”

“或許很多你熟悉的師兄弟都已經死了,可你卻根本不知道!”

冷汗打溼了後背,慧明只覺得渾身上下越來越癢。

就在這時,慧覺忽然悶哼一聲趴在了床上,他死死捂著腹部,卻不想從腹部的洞裡竟然伸出來幾條節肢,像是蟲子的腿。

慧覺一把拽住那幾條節肢,反覆拉扯著,痛的蜷縮起了身體,聲音含糊不清:“染上這種毒,萬分痛苦,生不如死。”

“把從身上扯出來的那些蛛絲給沒中毒的人吃下,感染他們,自已的痛苦就會得到極大緩解,可這也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遲早難逃一死!”

話到此處,慧覺早已淚流滿面,腹部黑洞裡伸出來的節肢掙脫了他的手,狠狠撕扯著他的皮肉,傷口處能看到非常多的粘性細絲。

慧覺哀嚎一聲,倒了下去。

不知他是暈了還是死了,皮囊之下似有萬千蛆蟲在蠕動。

很快,他身上的洞越來越多,越來越大,連成一片,直到最後,整個人都沒了。

只剩下了一個層層疊疊的蜘蛛網疊成的繭。

醜陋鋒利的口器從內部咬開了繭,無數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蜘蛛爬了出來,將蛛網吞噬殆盡,之後迅速一鬨而散,不知都躲去了哪處角落。

慧明嚇得奪路狂奔。

沒一會兒,那種難忍的痛癢感又開始襲來,他一邊跑一邊撓,身體被抓出了一道道傷痕,傷痕又變成一個個洞。

那種癢已經超出了人類的忍耐極限。

慧明去拜佛唸經,去求佛祖庇佑,卻什麼用處都沒有。

周圍越來越多的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無人能看見他身上的痛苦,他愈發的沉默寡言。

向佛之心漸漸破碎。

“為什麼我要承受這種痛苦?”

“為什麼他們要用那麼奇怪的眼神看我?明明我在強忍著不去傳染別人!”

“為什麼他們能健健康康的享受著大好時光?”

“好不公平……”

“好不甘心……”

慧明走進了香積廚,麵粉與蛛絲混雜,熱水下鍋變成了一碗爽滑勁道的麵條。

慧明面帶微笑,把這碗麵送給了錯過飯時的小和尚。

小和尚接過麵條,禮貌道謝。雖然不明白陰沉多日的慧明師兄為何突然變得熱情和善,但他並沒有多心。

吃下麵條後,小和尚看見慧明手臂上好像有幾個黑黑的洞……

……

杭州。

“姐姐,你這條佛珠怎麼變黑了?”小青一臉震驚。

白素貞皺著眉:“我也不清楚。”

佛珠原本是淺紫色的,拿在手裡,便令人覺得心神寧靜;

如今佛珠呈黑紫色,只看一眼,便覺得混亂不祥。

“這佛珠是那天那個大和尚留下的,會不會是他出事了?”小青天真的問。

白素貞沒說什麼,只是謹慎的把佛珠收了起來。

法海曾短暫回過金山寺一次。

寺裡的和尚稀稀疏疏,全然不似往常。

可法海產生了心魔,急著閉關斬魔,忽視了金山寺裡的異樣。

斬斷心魔之後的法海,又匆匆回了杭州。

他與蛇妖姐妹和許仙之間發生了很多事。

比如法海教許仙用雄黃酒逼白蛇現原形;

許仙被嚇死了,蛇妖去崑崙山偷靈芝;

蛇妖助法海修行;

法海抓走了許仙,逼其出家。

他帶著許仙回了金山寺。

許仙一路掙扎,但他只是個普通書生而已,又怎是法海的對手?

進入金山寺的那一刻,兩人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金山寺好歹是遠近聞名的佛寺,平日裡香客絡繹不絕。

如今人都去哪兒了?

寺裡的和尚呢?

法海拽著許仙,一路跑進了大佛堂。

入眼可見的到處都是蜘蛛網,佛像金漆已然斑駁脫落,其上刻著一首詩——

金身悲憫頂沐光,寶相威嚴體態莊

不見腳下螻蟻苦,但聞贊音眼覷贓

信前許諾萬千言,信後有求百般嫌

佛光普照貪婪相,錦繡袈裟枯骨藏

君乃傳燈菩提脈,我非六道輪中人

漫天神佛不見處,天地眾生誰為尊

法海只看了一眼,勃然大怒,這是誰寫的混賬東西!

許仙在一旁幸災樂禍。

青蛇和大著肚子的白蛇打上門來,要把許仙救走。

為此她們已經做好了水漫金山的準備。

“外面那兩條蛇打算發大水淹了這座寺廟,洪水無情,說不定會淹死多少人。到時候你會放了她們嗎?”一陣沙啞的聲音在佛堂中響起。

“誰!”法海怒目圓睜,環顧四周。

佛像白毫處碎裂,鑽出了一隻小蜘蛛,翹著兩條腿,花枝招展的的打招呼。

法海大驚:“竟然是你!”

法海一切都想明白了,金山寺變成現在這樣,必是蜘蛛精搞的鬼!

“果然妖就是妖!”法海大喝一聲就要動手。

蜘蛛精甩出一根絲,纏住了他。

“其實我沒做什麼壞事的,我只詛咒了金山寺裡的一個和尚,可惜他沒撐住,為了減輕自身的痛苦,他將詛咒傳給了別人,所以金山寺完蛋了。”

“寺裡的和尚,連這樣小小的考驗都無法透過,可見其向佛之心不誠,早早篩掉也是好事。不用謝我,這都是你陰得的。”

趁著蜘蛛精說話的時候,許仙溜走了。

正準備大幹一場的青蛇白蛇一頭霧水,不過能把人救出來就是好事,沒必要去糾結原因。

青蛇白蛇帶著許仙收拾行李,火速離開了杭州,這天下之大,他們走遠了,就不信法海還能找到。

金山寺裡,只剩下了蜘蛛精和法海。

這片土地上的神話體系受到某種因果律的影響,吊打了法海一頓之後,蜘蛛精問:

“蜘蛛精以前是個很善良的妖怪,但被一個和尚不分青紅皂白的毀了道行,為了彌補損失,蜘蛛精選擇殘害眾生,這份因果罪孽最終該由誰來承擔呢?”

法海不說話。

不知他是不想回答,還是根本回答不出來?

既然不說話,那就去死吧。

蜘蛛絲把法海纏繞成了火箭筒的模樣,狠狠往天上一丟。

……

兩條蛇女與老實人許仙之間存在極其複雜的情感糾紛。

搬家之後,三人仍然偶有糾纏。

不過很快,他們就沒心思談情說愛了。

“娘子,我最近覺得有些奇怪。”許仙臉上寫著疑惑。

“出了什麼事?”白素貞問。

許仙說:“街上的人越來越少了?記得剛搬到這裡的時候,好像很熱鬧的樣子。”

“確實是呢~”白素貞也皺起了眉。

又過了一段時間……

許仙說:“娘子,咱們住在一座空城裡是不是不太好?萬一法海追過來,一下子就會發現我們。”

白素貞點點頭:“相公說得對。”

再次搬家,又又過了一段時間……

許仙說:“娘子,咱們怎麼又住在空城裡了?”

白素貞滿臉遲疑:“相公,我覺得我好像忘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小青纏在房樑上,隨口說了句:“這凡間的人都去哪兒了?我昨天吃了串糖葫蘆,卻想不起來糖葫蘆是從哪兒來的……”

再再次搬家,又又又過了一段時間……

許仙說:“娘子,我做噩夢了,夢到有好多人來找我看病,他們說自已身上到處都是蜘蛛啃出來的洞,可我瞧他們一點病都沒有。然後他們就發了瘋似的往我嘴裡塞東西……”

白素貞安慰道:“夢而已嘛,方圓百里只有咱們一家,根本沒有其他人。”

小青也笑道:“就是啊,人類那麼罕見,怎麼可能有好多人來找你看病?”

叕過了一段時間……

小青問:“姐姐,我們為什麼要住在這裡?還是青城山下的紫竹林更舒服。”

白素貞恍惚了一陣,當初她和妹妹為什麼要下山?

想不起來就算了。

兩姐妹返回紫竹林時路過了金山寺。

小青突然問:“寺廟是用來做什麼的?”

白素貞皺緊的眉,努力思索:“貌似是,供奉什麼東西的……”

她好像忘記了什麼。

想不起來就算了。

“姐姐,我們都是蛇類,為什麼要變幻成這副奇奇怪怪的樣子?”

“你懂什麼,這個是萬物之靈長的……”

萬物之靈長是啥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