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世界變得如此陌生。

曾經的車水馬龍,逐漸被寂靜取代。

今日的雲城,枯木叢生,不時有野物穿梭其中。

江成很不喜歡這樣的世界,陰暗、恐懼、孤寂。

在他混亂的記憶中,這個世界,十五年前,不是這樣。

萬家燈火,可口的飯菜,喧囂的人群,張燈結綵的夜晚。

這一切如白雲織夢,一閃即逝。

現在是哪一年?江成早已忘記。

只知道從十歲後,自己就這樣孤獨的活著。

他前世是蔣召,現在是江成。

在江成十七歲時,靈魂意外進入這具身體,裹著白布,躺在冰冷的樹林中。

腦中只有這具軀體十六歲前的記憶,中間一年,究竟去了哪裡,一概不知。

可能是未知,亦或是恐懼。

從此,他活成這個世界的江成。

這麼多年過去,世界人口減少多少,他並不知道。

只是包容他長大的難民窟,由曾經的十萬人,變成現在的一萬。

而在雲城廢墟郊區,新建的玉城高牆周邊,有七八個這樣的難民窟。

隔三差五,便有人驚懼哀嚎,轉而變成各種奇形怪狀,被無情的衛軍當場射殺,拖到外面直接火化。

從小,就有人洗腦,讓難民窟的人,保持內心平靜,切勿情緒高漲,嚴禁劇烈運動。

安靜、心平氣和,儼然成為如今的主旋律。

二十歲那年,江成相處了一年的好友,不信邪的非要鍛鍊。

隨著喘息聲越來越重,好友的心跳速度,也超過了規定的140。

突然一聲慘叫響起,守在帳篷外的江成,便看見一隻全身無皮,類似蟾蜍的兩米高怪物,叼著顆長髮頭顱,衝出帳篷。

含在鋸齒口中的死人頭,他認識。

五分鐘前,好友帶著頭顱的主人,相擁進了帳篷。

在衛軍到來之前,無皮蛙人已逃進黑暗,回頭看了江成一眼。

後來,城裡面的大人物,讓衛兵帶來很多類似腕帶的東西。

所有人戴上後,嚴禁私自取下來,大家稱之為心跳檢測器。

在江成看來,這就個心跳速率傳輸器,加裝了定位功能。

若有人心跳超過140,便有衛兵出來,等其異變後,用步槍突突了。

這樣的情況,他見了很多,已經麻木。

如今,失去友人的他,時不時徘徊高牆外,找尋活下去的動力。

牆內有什麼?天堂或是地獄,誰也說不清。

他只知道,進去的人,再沒出現過;出來的人,大多都蓋著白布,丟進了焚燒坑。

坐在牆外,哼著小曲,一人望著天空的星星。

十月的晚風,夾帶微涼,吹動青年刀削臉龐。

看著遠處貧民窟帳篷,兩世為人的江成,內心始終彷徨。

‘這是真實世界嗎?為何會變這樣?亦或只是場能感受傷痛的夢?雖說時間偏長。’

城牆內響起午夜鐘聲,是貧民窟唯一分辨時間的“音樂”。

十一點,宵禁時間到。

拖著貼背的肚皮,江成轉身進入打滿補丁的帳篷,又成功殘喘一天。

正沉醉夢鄉的他,被外面嘈雜的聲音驚醒。

掀開帳篷,便看見十幾名衛兵從牆外跑出,把五十米外的帳篷,圍了起來。

一女子披頭散髮,衣不遮體,慌忙從帳篷爬出來,被兩名衛兵,用步槍控制住。

透過掀開的帳門,江成看見,赤身男人痛苦跪地,正用雙手,不斷捶打地面。

那人他認識,在難民窟,算得上好人,經常幫助女人修補破爛。

想不到,天還沒亮,修東西修進女人帳篷了。

“秦隊,他的心跳已超過140,是否進行射擊?”

秦川皺眉看著裸男,輕聲道:“再等等,說不定有希望呢?能不殺,就不殺吧。”

話音未落,捶打地面的男人,突然嘔吐出鮮血,一節蝗蟲般的尾巴,從尾椎骨穿出,頭髮不斷脫落,眼眶骨頭向外擴張,黑色瞳孔,變成墨綠色。

秦川快步上前,取出針管,直接扎進還未異變的脖子。

做完這一切,立刻退出帳篷,繼續觀察著。

“蟲類鬼靈,鎮定針已經打了,是否能抗住,只能看他的造化。”

彷彿自言自語,又好似說給男人聽一般。

赤身漢身體停止抖動,趴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被定住了。

正當眾人緩口氣,猛然間,一對佈滿骨刺的翅膀,從背夾骨扯出。

男人口中,發出昆蟲夾帶人聲般痛苦的嚎叫,呈現攻擊姿勢。

“哎…還是沒救過來。一組,開始射擊!”

隨著秦川命令下達,兩名手持步槍的衛兵,果斷扣動扳機。

在巨大槍鳴聲中,半蝗人身中十幾槍,夾帶綠色粘液的鮮血,浸溼了帳篷的地面。

看著破碎的肢體,秦川無奈搖頭,這樣的事,他每月要處理幾十起。

由於屍體破損嚴重,衛兵搬來一桶汽油,澆灌進去,一把火點燃。

隨著大火的延伸,無足輕重的生命,就此消散。

周圍的人群,早已麻木,看了一會後,便開始做自己的事。

生命,在鬼靈入侵的時代,最廉價。

秦川點上一支菸,坐在旁邊的大石上,落寞的抽著。

看著他的樣子,江成腦海中,第一感覺,便是無力。

或許他心懷難民,但鬼靈,可不會照顧你的心情。

正在吞雲吐霧的秦川,感覺背後有人盯著他,轉過頭,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正駐足觀望。

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一閃而過。

秦川招招手,示意江成過去。

來到他身邊,秦川掏出一支菸,遞了過去。

江成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會抽。

“呵呵,想不到,這世界,還有不抽菸的人。”

秦川也沒強迫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江成,怎麼稱呼你呢?”

“這重要嗎?說不定,明天,你就會和他一樣,也是我來處理。”

江成無力吐槽:不會聊天,就別硬聊,很尬。

“我相信,不會那樣。”

“喲,很自信啊。你會怕嗎?我說的是死亡。”

江成思索一陣:“或許會吧,當那天真的來臨,我應該會反抗。”

秦川聽了他的回答,對這小夥有點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