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門口，林夕最後一次開口問：“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是。”路星河回答得乾脆利落。
從民政局回來，林夕才開始收拾自已的東西，心底僅存的一絲絲幻想就像散落在家裡的物件，一件件被收起。
歸攏完客廳裡的零零碎碎，林夕進了臥室收拾衣服，她沒看到，路星河將一張銀行卡塞進了林夕收拾好的一本書裡。
路星河幫林夕將行李拿下樓，打算開車送她，林夕推辭。
於是，路星河就眼睜睜看著林夕招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又將一大箱笨重的行李連拖帶拽地放進了後備箱裡。
計程車絕塵而去，帶起了一陣昨夜的雨水，路星河白色的居家褲濺上了一串串灰黑色的泥點。
這一幕像極了清夢剛轉學來北城的那天。也是雨後的早上，她白色連衣裙被載著路星河的計程車繪就了一幅山水潑墨。
林夕看著車窗外呼嘯而過的樹木、行人，心裡不禁感慨，欲哭無淚。
她的青春就是這麼不容商量地絕塵而過。
上次面試的工作並不理想，林夕也無心再找，日本原先就職的公司再次發來邀請函，林夕拒絕了。
她不想再做以前的工作，也不想離開這裡，她好像已經做不回當初那個林夕了。
這天，林夕正蓬頭垢面地躺在床上。已經過去了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飯和睡覺，人看起來憔悴了很多。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是嘉言，他總是會在她需要人照顧和幫助的時候出現，又會在她的安排下聽話地消失。
“電話不接，微信不回，你要嚇死我呀！”嘉言一進門就開始埋怨。
“姐，你怎麼了？”看著林夕頹廢的樣子，嘉言急切地問道。
“沒事。”林夕地敷衍著。
“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嘉言輕按著林夕的肩膀。
林夕沒有回答，轉移話題故作輕鬆地說：“你怎麼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嘉言眼神慌亂，也沒有回答。
“你去路星河那裡了？”林夕問道。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家？”
“我經常過來……”嘉言小聲說。
林夕不解地看著他，等待他說下去。
嘉言看了她一眼，放開手，索性敞開了說道：“我隔幾天過來一次……今天正好看到你放在門外的垃圾袋……”
林夕愛憐地看著他，伸出手摸摸嘉言低著的腦袋，溫柔地說道：“傻孩子……”
只是林夕滿眼姐姐的寵溺，完全沒有注意到嘉言紅得發漲的臉頰和酸得拉絲的眼神。
嘉言剋制著自已想把林夕一把抱過的衝動，繼續追問：“到底發生什麼了？你怎麼回來了？”
“是不是路星河他欺負你了！”嘉言說著站了起來。
“沒有……沒有……”看著嘉言上來的火氣，林夕一邊說著一邊趕緊去拉他。
“我們離婚了……”林夕說著，絞著手低下頭。
“為什麼？”嘉言心跳地緊張，咚咚咚得不受控制。
“沒有為什麼……本來不也是為了……”林夕看了眼嘉言，沒說下去。
嘉言秒懂，思忖了一會兒，轉而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林夕搖搖頭。
“我們去日本吧？”嘉言真誠地望向林夕。
“去日本？”
“對，我們去日本吧。這裡的一切都結束了，我們找個地方，重新開始吧！”嘉言眼神裡滿是期待。
“我們……”林夕好像隱隱約約感覺出了什麼，她並不確定，於是轉口道：“我不想離開這裡。”
“是因為他嗎？”嘉言略顯失望。
“不是！”林夕回答地利落乾脆，甚至沒有經過思考。可是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
“我……”她想解釋，又不知道該解釋些什麼。
“姐，真的是因為他嗎？”
“沒有。我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也不會有了。”林夕的語氣裡滿是悽愴。
“那你為什麼不跟我去日本？這裡你已經沒有親人了……日本有我們熟悉的朋友，有你擅長的工作，我們去重新開始生活不好嗎？”
“我母親的墓地還在這裡……”林夕找了個很莊重的理由。
“我可以隨時陪你回來給她老人家掃墓。”
“我……”林夕還想找藉口。
“就當是為了我不行嗎？”嘉言情緒開始激動。
林夕心裡一驚，惶惑地看著他。
“姐，難道你從來都感覺不到嗎？”嘉言的表情難掩失望，“我對你……”
“行了，嘉言，你別說了……”林夕害怕，怕嘉言的話一出口，兩人連親人也做不成了。
“不，我要說！我已經在心裡憋了太久了！”
“我是你姐！”林夕喊道。
“我不想再把你只當姐姐了！”嘉言第一次違拗林夕的意思。
“從你把我從那個陰暗的小角落裡拽出來的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你。那個時候我把你當姐姐喜歡，後來我們去了日本，你更成了我唯一的慰藉和精神支柱，我把你當親人喜歡……”
“後來你跟姜宇騰談戀愛，我開始討厭他，我每次見到他都不開心……這時候我才慢慢發現，我對你的喜歡不只是弟弟對姐姐，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嘉言，你別說了……”林夕將臉頰深深地埋在手裡。
“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喜歡你……”嘉言如釋重負。
多年的情感積壓終於宣洩，不論結局如何，嘉言覺得周身都輕鬆多了。
“你喜歡我嗎？”嘉言鼓起勇氣問道。
林夕窩在沙發裡，沒有說話，沒有任何動作。
嘉言起身上前，挨著她並排坐下，想拿一隻手去攬林夕的肩頭。
林夕突然起身，手足無措地看著嘉言：“我是你姐，嘉言，我們不能……我們真的不能……”
“我們又沒有血緣！”嘉言也起身，嗓門升高，“以前年紀小，我只能叫你姐，可現在我已經不是那個小男孩了，我不想再叫你姐，我想保護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對不起嘉言，我不能……”
“你不用著急回答我……”嘉言語氣放緩，像怕林夕被嚇跑一樣。
“對不起，是我太突然了……你一點心裡準備都沒有……你慢慢想就好……”嘉言道。
房間裡瀰漫的尷尬氣氛讓嘉言坐立不安，他站起身：“我先走了，你……想好了再給我答覆……”
“等等……”還不等嘉言邁到門口，林夕將他喊住。
她走上前，真誠地看著他的眼睛：“對不起，嘉言，你永遠是我的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