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絢爛的晚霞,大朵大朵的舒展開來,堆積出醉人的煙紫留下旖旎無限。蒼穹之下,玉泉河水裹帶著還未完全消融的冰塊蜿蜒向東,河邊的垂柳剛冒出新芽,一派生機無限。

狄炯之獨自駕著一葉扁舟在玉泉河上隨波逐流。自還政於朝以來,狄炯之就一直在刻意淡化隱閣的存在,直至皇帝改元,隱閣也逐步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開始退出隋陽朝堂。而發生在大年時節的懶龍香一事,攪得朝廷上下雞犬不寧,唯獨隱閣置身事外,不聞不問。

看到離岸邊不遠的的小船,費文矩縱身躍起猶如大鳥一般輕輕落在小船上,來到狄炯之身前,正在垂釣的狄炯之依然安之若素,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大哥,你躲得好清閒?”

抬頭看了一眼費文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突然釣竿一抖,狄炯之右手輕揮,釣竿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一條尺餘長的鯉魚被釣出水面,狄炯之左手一抓,鯉魚被他抓在手裡大口喘著氣,還在劇烈的掙扎。

狄炯之輕輕放下釣竿,從鯉魚嘴裡取出釣鉤,釣鉤居然筆直如尺,隨手一拋,鯉魚又落入水中,急忙向前游去,轉眼不見了蹤影。

“文矩,你的心亂了。”

“不是人人都有大哥的境界,能輕易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已悲,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

“哦?看來你對為兄這是怨氣滿腹啊,說說吧,為兄怎麼惹到你了,費大人?”

“不敢,誰敢對你國師大人有所怨言,只是心中有話不吐不快罷了。”

“那就說吧,為兄洗耳恭聽。”

“大哥,你還政於朝,淡出朝堂我能理解,可是總不能看著你一手打下的江山毀於一旦而不聞不問吧?”

“文矩,朝廷之事自有皇帝和百官操心,為兄已是一介閒人,不方便多事了。”

“閒人?你堂堂隋陽國師,隱閣首輔,百官之首,何日何時成了一介閒人,皇上下詔了麼?”

“早在改元前,為兄就已經遞交了辭呈。”

“皇上準了嗎?”

“尚未回覆。”

“既然沒有回覆,那你就還是隋陽國師,百官之首。大哥,小弟不知你與皇上之間發生了什麼,讓你如此執著的想要退隱。可是,這次隋陽江山真的是岌岌可危了,並非小弟危言聳聽,能挽狂瀾於既倒,除了你實在不作第二人想,你怎可如此無動於衷?”

狄炯之緩緩拿起釣竿,隨手一拋,沒有掛餌的筆直魚鉤直入河水。涼風從河上徐徐吹來,帶來絲絲的寒意。

狄炯之看了看費文矩緩緩說道:“為兄直鉤無餌為何還能釣上魚來?”

“什麼?”

“不明白麼,回去好好想想,文矩,這些年的位高權重讓你已經迷失了本心,都不去看看事情的本源。而你口中所謂的岌岌可危也無非是一場奪嫡鬧劇,如果真的因此楊氏失了天下,那也是咎由自取,說明天道不再眷顧楊氏。大秦二世而終已有先例可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自作孽不可活,操弄人心遲早是要還的。”

“大哥,既然你什麼都知道,那為什麼任其肆意妄為呢?”

“天下為公,人心為私,以人心度天下,何以為公?既然天道不可違,那為兄何必逆天而行呢,再說此前以人心為棋,佈局天下,於德有虧,自作自受,也該是報應的時候了。”

“可是我這裡有晉王越王相互勾結誣良為盜,殺良冒功,貪墨舞弊,豢養私兵,圖謀不軌的證據。難道就這樣聽之任之嗎?”

“哦?柳公輔回來了,文興鎮那邊該有個結果了,那牛角窩的晏夫子情況如何呀?”

“好得很,退進山裡避難去了。”

“就知道,春江水暖鴨先知,有些人天生就能預知危險,自保無虞。你的那些證據交給御史臺吧,也算給龍甲宗一個交代吧。唉,楊氏欠龍甲宗的遲早有一天得還給人家。”

“還有懶龍香確實是龍甲宗交易出來的,大哥你能想到是跟誰交易的嗎?”

“慎言,這個就讓他爛在肚子裡吧,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麼好事。文矩,可還記得臥薪嚐膽的故事?”

“記得,大哥的意思是?”

“沒什麼,莫做文少禽,當羨陶朱公。”

“大哥,早知如今咱們又何必當初。”

“有些事是明知不可為也是要做的,去吧!”

“大哥,我知道你的本事,可這次總是有所不同,如需離開,正陽樓有自已人接應,多多保重。”

夜幕降臨,星光如雨點般灑落在河面上。蛙鳴和著微風在空寂的天地間迴響,一葉扁舟隨波逐流。

狄炯之收起釣竿看了看再次被釣上來的鯉魚搖了搖頭,自語道:“怎麼還是你,難道這玉泉河裡就剩你了麼,也罷,魚兒啊魚兒,你我也算有緣,老夫就帶你回去結一段善緣,能否一躍龍門化龍而起就看你的造化了。”說罷將鯉魚收進了魚簍。

永安城,皇城,仁壽宮。

服用了兩丸回春丹,楊天感瞬間覺精神大振,回春丹是欽天監小監正,長庚轉世的天機參上古黃帝秘術,集天地精華煉製而成,功能延年益壽、百病不侵,若與天道合緣,還能長生不老,得道成仙。

長生不老,得道成仙楊天是有些不信的,若說仙緣,這隋陽天下還能有人比得過他這真龍天子,不過服用了長春丹確實讓他感到有些龍精虎猛,重回壯年,面對寵妃不說春風五度,梅開二度甚至梅花三弄也是常態。

“楊全啊。”

“老奴在。”

“文興鎮那邊怎樣了?”

“稟聖上,都佈置好了,三天之內就會收網了。”

“嗯,姜永年呢?”

“姜永年今日凌晨已經從火石寨出發了,走水路後天就能趕到文興鎮。不會誤事的。”

“國師那裡怎樣了?”

“剛接到回報,酉時前後費總管和國師在玉泉河的小船上見了面,談了有半個時辰後離開。”

“費文矩,他找國師幹什麼?”

“不清楚,小的們根本就不敢靠近,離得太遠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

“嗯,費文矩一貫是個手伸得長的,他和龍甲宗的晁對交情匪淺,他手下那些大狗小狗也都是些鼻子靈的。非常時期,不要再節外生枝,讓他們壞了朕的事。你去給他捎個話,這段時間讓他消停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