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在朱榮的院子裡來回踱著步,腦子裡一片亂麻,找不到一絲頭緒。朱榮是牛角窩的原住民,從燕雲記事以來這個對誰都笑嘻嘻的胖子就已經賣了很久的豬雜粥,每天起早貪黑,忙忙碌碌,與世無爭,人畜無害,既膽小怕事又愛斤斤計較,雖然燕雲知道他偶爾會把頭天沒賣完的豬雜添在新粥裡繼續賣,也會把陳米去味後當新米賣,可那又如何,在牛角窩,這點小伎倆簡直就是善人裡的好人了。有誰會去殺害這麼個既窮又沒用的人。
就在燕雲胡思亂想的時候,兩個人推門進來,走在前面的是一個頭扎儒巾,身穿長袍的中年文士,兩撇文士胡修得整齊乾淨,明亮的眼睛時不時有精光閃動,面帶微笑,不怒自威。跟在後面的是個身材高大,碧眼虯髯的年輕胡人。
燕雲看兩人進來,連忙迎上來:“師父,三哥。”
中年文士正是晏夫子,跟在身邊的胡人姓張名仲堅行三,剛來牛角窩不到一年卻深得晏夫子欣賞。晏夫子看著滿臉憔悴的燕雲有些憐惜的問道:“昨夜沒睡麼,一大早讓信燕傳信,莫不是朱榮出了什麼事麼?”
“死了,被殺的,割喉一刀致命。”燕雲邊說邊往屋裡走。
看著血泊裡的朱榮,晏夫子也不多說蹲下身仔細驗看了傷口,又抬手撐起朱榮的眼皮看了看,緩緩站起來說道:“三郎,你過來看看。小云,好好看著。”
張仲堅蹲下身先是看了傷口,之後是眼睛,腦後的風池穴等,站起身來說道:“夫子。”
“看出什麼了?”
“被毒死後,不想被人發現是中毒死的,所以又補了一刀,應該是被親近之人或是朱榮想要袒護的人殺得,又或是對方抓住了朱榮的致命痛腳。”
“毒死的?”
“是,朱榮的眼珠固定,眼仁緊縮,還有淡淡的黑色血絲,另外嘴角沒有血跡沁出,卻有口水流出的痕跡,這些都是中毒的表現,如果是被刀殺的那就是嘴裡會有大量的血跡流出,眼珠不會固定,眼仁也會放大變虛。”
“那又為什麼是親近之人所為呢?”
“屋裡沒有打鬥的痕跡,屍體也沒有被挪動過,正常情況中毒後朱榮應是面向門而不是面向床,可能是朱榮發現中毒後下床,發現兇手後認命自行掉頭,所以是死時面向床,還有就是朱榮沒有掙扎,毒性如此之強,朱榮能忍住不掙扎,要麼是有大毅力的,要麼就是內功深厚,後者可能性更大,誰能想到一向懦弱膽小的朱榮會是絕頂高手。目前就這麼的多了。”
晏夫子點點頭讚賞地看了看張仲堅,轉頭對燕雲說:“雲兒,你怎麼會來朱榮這兒的?”
“我去榮叔的粥棚喝粥,他還沒開門,賣炊餅的歡叔就讓我順路看看榮叔怎麼沒出攤。結果來了就發現榮叔遇害,我就放出了信燕。”
“沒牙你們找到了嗎?”
“沒有,和那姓錢的狗腿一起沒了蹤跡,那姓錢的暴發戶也離開隨意居了,我放了只花尾貂跟著。”
“讓你的小兄弟們都收了吧,這段時間不要再去跟那些外鄉人了。”
“為什麼?”
“這次來的過江龍不是你們所能應付的,再跟下去難保不會出事。”
“那沒牙怎麼辦?”
“交給我了,你現在去歡樂窩找來福,讓他派人給牛頭幫的蘇邑傳個話就說朱榮被殺了,來福知道該怎麼做。還有從現在起,想離開牛角窩的在三個時辰內可以走,過了午時就都不要走了。”
“哦,這麼嚴重嗎?那我還能做什麼?”
“不用做什麼,傳完話,收拾收拾去你乾孃那住幾天,我不送信先別回來,好好保護你乾孃,對了,最好讓你那些小弟兄也都避避風頭不要亂逛了。”
“知道了,師傅你們也要小心些。”
“呵呵,好了,快去吧。”
看著遠去的燕雲,張仲堅說道:“夫子,可否讓晚輩略獻綿薄之力?”
“正要仰仗三郎,隨我來。”
姬娘平復了下心情,緩緩對昌伯說道:“此事暫時不要聲張,一切待今晚去過茅府再說,辛苦了昌伯,你先下去歇歇吧。”
“是,小的告退。”昌伯轉身出去,出門前還把門帶上。
姬娘看了看左右的丫鬟:“你們去守著,沒有我吩咐,什麼人都別讓進來。”
“是。”
“還有你們兩個小浪蹄子,聽了這麼久還不去梳妝,不用幹活了?”
床上兩個穿著貼身小衣的女子連忙下床跑了出去,屋裡只剩下了姬娘和秦剪兩人。
“我能相信你嗎?”姬娘輕聲問道。
“這要看怎麼說了,至少你信得過我師父。”
姬娘自嘲的笑了笑,說道“是啊,也只有你師父能讓我完全信任了。你方才說的,我不是沒想過,可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是有人在刻意誣陷晏夫子,讓我們誤入歧途,興週會這麼多年的努力可就都付之東流了,哪裡還有這麼長的時間和精力讓我們去準備,去尋找。”
秦剪靜靜地聽著,並不著急。
姬娘接著說道:“興週會存在的意義就是找到公主助她復國,甚至可以不復國,只要找到公主,護她周全,什麼樣的代價,興週會都願意付出的。小武的身手在興週會裡絕對可以排在前三的,就這麼不聲不響地找不到了,對方是什麼人?”
“對方是什麼人不重要,你我早已身在險地,目前,也只能是見招拆招了。
“那對方想要幹什麼?”
“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可以很肯定。”
“什麼?”
“他們急了,只要著急就會有破綻,有破綻就對我們有利,所以現在決不能自亂陣腳。”
“急了?”
“是的,姬娘你想,從文興鎮出事開始,到牛角窩封閉,對方一直在出招,不管是那封信還是小武他們的失蹤,我們姑且把他們看做是有關聯的,那目的就是接二連三的製造恐慌,逼我們自亂陣腳,我估計很快他們就有新動作了。”
“還會有事發生?”
“等等看吧。姬娘,上次你們收到信是什麼時候?”
“大概半年前吧,信上說,過完年牛角窩會有大麻煩,我們可以聯絡幫手,趁亂把公主救出去。還羅列了一些可以幫忙的幫派,這些門派也的確是和興週會有淵源的,所以年前一聯絡這些幫派大多數都答應了。”
“信上沒有朔風堂和我師父吧?”
“當然沒有。”
“這就對了,姬娘,興週會的一切都在對方的掌控中,對方只用一封信,就能不停地指引你們順著安排好的方向走,只有我的出現是個例外,對方沒有料到你會另外找人來救公主,而我的存在也已經影響到他們的計劃,所以才會今晚在茅府提前約見。”
“那豈不是很危險?”
“那就要對方想要什麼了。姬娘對方對你和興週會如此瞭解,絕對不會是外人,還有小武既然身手這麼好,他的失蹤就還有一種可能。”
“你是說我身邊有他們的人,不,不可能,飛花樓的人都是興週會的老人,不會做這種事的。”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我有個方法能讓對方露出馬腳來。”
“什麼方法?”
“附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