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福生便從慶山堂出來趕著馬車去找老張頭。

見到老張頭福生就問道:張叔吃飯了沒有?

老張頭說到:吃過了,你小子還挺早。拿沒拿乾糧?

福生回道:拿了,揣了倆餅饃。

老張頭說道:行,知道揣饃就行,餓不死。

倆人談笑間,來了一個身穿中山裝帶著眼鏡看起來挺斯文有點像教書先生的人說到:拉貨不?

老張頭說道:拉貨,不拉貨在這待著幹啥。先生貴姓?咋稱呼你,要拉啥東西,去哪裡?

這人回道:免貴行李,準備去芝縣,拉的是一些書籍和隨身物品,還有一些傢俱。

老張頭說到:呦這芝縣離這一兩百里地呀,這來回最快也要七八天呀

李先生說到:是有點遠,你看這費用要多少錢。

老張頭說到:需要幾輛車一輛車能拉完嗎?

李先生回道:一輛車拉不完,書和檔案都要一輛車,傢俱被褥還需要一輛。

福生聽到先生這麼說,頓時來了精神躍躍欲試,但是他要先等老張頭談完價。

老張頭思考片刻說到:五十五塊路上全包。

李先生聽道價格後大吃一驚的說道,這麼多,不行不行太貴了。比我一個月工資都多。

老張頭說:五十塊也行,路上啥都不管,遇到土匪你自己搞定。

李先生說到:四十你全負責,多了我給不起。

老張頭擺了擺手說到:你在找別人吧,我只要不拉,這活估計沒人接。

李先生往裡面走去,詢問別的馬車。

福生有點著急的說到:張叔,四十不能拉嗎?差不多咱就拉吧

老張頭說到:四十也能拉,但是不咋賺錢,這一兩百里地運氣好了遇到一幫土匪,要是運氣不好最少遇到三幫人。一幫打發兩塊大洋,這三幫最少要六塊,回來每幫再給一塊錢過路費,這一趟下來九塊錢沒有了。三十塊一人十五塊。來回七八天。有點划不來。

福生說到:那這單生意就這樣沒了?

老張頭說:放心吧,還得回來找咱們。這活少了五十五沒人幹。

不大一會李先生又來了,說到:這樣我再加五塊四十五。

老張頭說到:看你是個文化人,這樣吧五十塊我全管行咱就去裝貨。

李先生由於一會說到:五十就五十吧,要了命了這麼多錢。跟我走吧。

老張頭和福生趕著車跟著李先生進了縣城來到李先生住的地方。

李先生已經把書都打捆好了,老張頭說到:這些東西裝你車上,我看還有傢俱,還有花瓶,這東西裝我車上要是花瓶碎了咱可賠不起。我比你有經驗。

福生說到:知道了張叔,兩人開始抱著書出門裝車。書裝完倆人都已經滿頭大汗了,看著一車的書,福生忍不住自言自語道:咋這麼多書。都有啥用。休息片刻倆人進屋搬傢俱,福生拿起隨手拿起花瓶,放花瓶的架子晃悠一下,李先生趕緊說到,你小心點青花的,誒呦小夥子真是太浮躁了。福生嚇得趕緊小心翼翼的搬著走出去,李先生拿起一個床單跟著走出去,用床單裡三層外三層的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生怕一不小心碎掉。老張頭和福生抬著傢俱一不小心碰到了門檻,李先生又說道:小心一點了,都很貴重的。你們呀真是很粗魯的

老張頭內心一肚子火,暗暗說到:什麼破東西,給我都嫌礙事還很貴重,要是遇到土匪把你搶了,管你啥貴不貴重。

傢俱全部裝好,準備發車的時候,李先生又說道:沒有雨布嗎?這要是下雨了書淋溼了咋辦?

老張頭徹底惱火了氣憤的說到:你怎麼就這麼多事,這天還不是沒下雨,下雨了自然有下雨的辦法。

李先生被老張頭這麼大聲訓斥也嚇到了不敢說話了,福生的車沒有多餘的地方可以坐人,老張頭的車都是傢俱還有空隙可以坐,就拿出一個坐墊出來說道:你就坐這裡。

李先生很老實的坐在車上,老張頭趕著車錢前面走著,李先生看著跟在後面的福生說道:你要跟上別丟了,一定要跟好,那些書都是我一輩子的心血。

福生瞥了李先生一眼沒搭理他,老張頭說道:你咋就那麼多事,能不能不說話,都是趕車的能跟丟嗎?

一路上老張頭沒有和李先生說一句話,自己哼著豫劇,福生在後面跟的緊緊的。臨近中午,老張頭從懷裡拿出一個窩窩頭啃了起來,李先生也餓的肚子咕咕叫,老張頭聽到以後哈哈笑了,扭頭看了一眼李先生說:沒帶吃的吧,這出門不帶吃的咋行?

李先生說:前面沒有飯店嗎?

老張頭說:等你看到飯店天都黑了,說著拿出一個窩窩頭遞給了李先生,吃吧,記得遇到飯店了在還我一個。

李先生接過窩窩頭吃了起來。老張頭仔細打量一番李先生,心裡泛起了嘀咕心裡想,這人要是這裡的咋就不知道這裡的情況呢,我在縣城這麼多年也沒有見過他,不是本地人呀。於是老張頭問了起來。

老張頭說道:李先生,你不是本地人吧。

李先生說:我是省城的。

老張頭奇怪的問道:你省城的怎麼跑到這裡了?

李先生說道:前段時間你們這裡不是有部隊在這裡,我是跟著部隊過來的,部隊的長官帶我來的,省城遭到了日本人的襲擊。那天我在街上走著,突然聽到天生嗡嗡的聲音,抬起頭看到一群轟炸機飛過,數不盡的炮彈落了下來不到十分鐘呀,街上就成了廢墟了死傷無數。我躲在炸燬的倉庫裡僥倖撿了一命。遇到撤退逃跑的國民黨部隊就跟著他們往城外跑。認識了部隊的長官,他就讓我跟著他給他們孩子當老師。

老張頭說道:省城也讓鬼子佔領了?

李先生說道:應該是佔領了,兩輪的轟炸,省城都夷為平地了。

老張頭又問道:那你怎麼帶這麼多東西?咋帶出來的還儲存的這麼好。

李先生說道:第一輪轟炸的時候轟炸的是城中心,我的東西在學校我是省城大學的教授,我是答應當官的條件給他幾個兒子當老師,他才派士兵和卡車去學校搶回來這麼多東西。裝好東西還沒跑出省城第二輪轟炸又來了,眼看著兩發炮彈落在學校瞬間學校都沒了。說著李先生哭了起來。

老張頭氣憤的說道:他媽的鬼子真不是個東西,畜生。

李先生又說道:本來是拉出來兩車東西,那車上都是標本沒出校園就壞了,還沒來的及修就被炸了,七八個士兵和一車東西全炸沒了。

老張頭問道:那部隊往臨城去的時候,你怎麼沒有跟著走呢?

李先生生氣的說道:提到這個我就來氣,懦夫,他們都是懦夫,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況且他們還是軍人,一槍沒開都怕死一直往山裡跑。我和當官的因為這個吵了起來鬧翻了,他還差點斃了我。

老張頭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李先生憤恨的說道:我泱泱華夏豈能讓一個彈丸小國肆無忌憚,若不是國民黨不作為只會內鬥,表面上國共合作聯合抗日奮勇殺敵,遇到事情跑的比兔子還快。枉為我華夏子孫。

老張頭說道:唉啥時候戰爭能結束,能把日本鬼子打出中國。

李先生說道:很快,有八路軍就有希望,八路軍是咱老百姓的軍隊專門打鬼子,已經有很多地方都解放了。

老張頭說:俺知道八路軍那是真的好,不拿群眾一針一線,還給老百姓幹活。俺有個親戚家住過八路軍傷員。聽親戚講過。

福生這是第二次聽到八路軍,不由的心生敬畏也希望有一天能看看八路軍啥樣。

不知不覺天快黑了,李先生說道:老張咱們找個地方休息吧,我都坐的屁股疼了。

老張頭說道:在往前走走,前面有個廢舊的瓦窯場,可以停下來休息。

老張頭接著大聲的說道:福生,往前走,前面有個廢舊的瓦窯場,咱們今晚就住在那裡。

福生大聲回了一句:好嘞!

到了瓦窯場福生跳下車伸了伸腰說道:誒呦,骨頭都快散架了!

老張頭說道:先把馬車趕進去。

福生跟在後面摸黑把馬車趕了進去。

老張頭在瓦窯牆壁上拿出一個火把點上才有了光亮。

福生看到瓦窯的裡面放了幾塊破舊的木板還有一些高粱秸稈和一些荒草還有一些枯樹枝。

老張頭對著福生說道:福生去把木板拿去窯口堵上。說完老張頭把荒草和高粱稈鋪了鋪,又去車上拿出被褥鋪好。

福生窯口堵上以後轉頭也去車上拿被褥鋪好。

李先生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

老張頭對李先生說道:今晚就住在這裡了附近沒有旅店。你就將就一下吧。

老張頭接著我道:你倆睡裡面,我睡窯口這裡。說罷老張頭就靠著窯牆壁躺下閉上眼休息了。

可能是趕了一天的車都累了,三人誰也沒說話閉上眼很快睡著了,福生是真的累了,閉上眼沒一會打起了呼嚕。

睡到半夜突然聽到槍響,老張頭瞬間起身警覺了起來,李先生也被槍聲嚇醒了著急忙慌的說道:咋了咋了是不是槍聲?

老張頭趕緊說道:別說話!然後側著頭往外看去,啥也看不到,只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往他們這裡跑來。

突然間堵著窯口的木板撞開,一個人連滾帶爬的摔倒窯洞裡,還撞上了老張頭彼此嚇到了,後面緊跟著的兩個人拿起槍說道:是誰。快出來,不然開槍了。

福生被剛才的聲音驚醒說道:咋回事?

老張頭趕緊說道:被開槍,是我豐城趕車的老張頭。剛才說話的是孩子。

其中一個人知道老張頭便說道:是老張頭呀嚇我一跳,說完趕緊把窯口堵上。接著又說道:我是來安寨的虎子,都先不要說話。

窯洞裡瞬間安靜了,只有急促的呼吸聲。

等了一個小時不見外面動靜,虎子說道:你們別出來,我出去寥寥,寥寥就是看看的意思。

大夥在洞裡都不說話,氣氛異常的尷尬,福生也害怕的往老張頭這裡挪了挪。

一會,虎子回來了說道:沒事了,沒追上來。

老張頭把火把點燃了。幾個人相視的望了望。

虎子說道:老張頭這是要去哪裡?

老張頭說道:去芝縣。你們這是著急忙慌的咋了?

虎子說:芝縣離這裡可不近,這趟是出遠門呀,車上拉的啥呀,說著又朝李先生看去,虎子看到李先生的穿著,像是個有錢人,內心的小九就又盤算了起來。

老張頭看出了虎子的心思說道:這是個窮教書先生拉的都是書,去芝縣教學,

另一個人拿著槍挑起了蓋車的布看了一眼說道:還真是書和一些破傢俱。

李先生嚇得不敢抬頭。

老張頭說道:虎子,不在山上咋跑這裡了

虎子說:今晚和弟兄幾個來臨城喝酒又去了賭場玩幾把運氣背栽了。就把賭場給掀了,沒想到賭場和臨城駐軍的靳團長是親戚,媽的來了幾個當兵的,撂翻了兩個跑出來了。

老張頭說道:呦,沒讓人認出來吧

虎子說:不應該吧,難說,等下還是要寨上說下有個防範才好。

虎子接著對和他一起的兩個人說道:走,趕緊回去。說罷三個人出了窯洞。

老張頭看他們走遠了,又回來把洞口堵上對著李先生和福生說道:睡吧沒事了。這是來安寨的土匪。慶幸還認識一個。

福生嚇得沒有一點睏意了,不自覺的還是往老張頭身邊挪了挪。

老張頭拍了拍福生說道:沒事了睡吧,以後就會習慣了。明天還要趕車呢,趕緊睡

福生躺下來眼睛瞪得圓圓的不說話,李先生也沒了睏意就和福生聊了起來

李先生問福生多大了

福生說:十八了

李先生說道:上過學沒有

福生說:俺沒有上過

李先生又問道: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福生說:不會。

李先生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想當兵報效國家嗎

福生說:不知道。但是俺聽你們說八路軍俺很想見見。

李先生說:八路軍就和咱們普通老百姓一樣。穿的衣服也有補丁,吃野菜。

福生說:和縣城當兵的穿的不一樣嗎

李先生說:不一樣,八路軍穿的是黃綠色,衣服的臂章上寫著八路軍。

福生說:先生,明天你能教我寫我的名字嗎,再給我寫個八路軍我看看

李先生說好呀天亮了我就教你。

福生閉上了眼睛不說話了,也許他是幻想著見到八路軍的樣子,也許他是在想自己名字該怎麼寫。